各方势力都快将盛京翻过天来了,罪魁祸首却在此时龟缩了起来,仿佛只要听不见外面的天打雷劈声,便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就是盛京官员对这些天一直闭门不出的赵慎的看法,只要一想到这个平日中耀武扬威的疯子如今像丧家之犬一样可怜地躲在宫外别苑中,大家顿时心中大快。

    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原本正在养病的广阳王赵元听闻此事,他急忙入宫告罪,儿子杀人放火,父亲出门赔礼道歉,这算个什么事?笑话么?

    广阳王口中那个日日以泪洗面、拼命忏悔自己所作所为的赵慎此时此刻正在别苑高楼中悠闲地弹琴,他居高临下望着冰雪中一望无际的王城,鳞次栉比的屋宇像是巨龙的脊骨,一截又一截地整齐地排列着,远处是铁索一样的城关,拦着千里的山,还有万里的江。

    一个人在他的身旁坐下,赵慎没有扭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弹着自己的琴。

    “皇帝今日又发了很大的火。”

    “不多逼赵徽两下,他那种墙头草似的人又怎么会向着我们?你说要那让他恐惧,我这不就让他看清了,建章谢氏到底是什么庞然巨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如今晚上睡觉怕是连眼都不敢闭。”

    “你不能这么办事,以我们的实力,如今还远不能够抗衡谢氏。”

    “谢照都退了,谢府的人早换了一批,我说过你那套行不通了,正好试试新任的家主有多少手段,”赵慎停了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你太心急了。”

    赵慎听见这一句话,弹琴的手停住,他扭头看向了赵元,他名义上的父亲。

    赵元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察觉到不妥,揭过了这一篇,“既然已经动手,为何不尽早杀了那名典簿?”

    赵慎对于自己的失策很坦然,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所谓,“我不是神机妙算的神仙,事事都能够料中。你说的那典簿那是谢府的座上宾,贺陵的学生,我杀了他,岂不是当众打谢府的脸?至于之后的事情,谁也料不到啊。”

    “那你又为何杀了汪循?”

    “我杀他,自然是因为他该死。”赵慎的瞳仁变得幽深,重复道:“他该死。”

    赵元的眼神闪烁了下,对方眼中的嗜血阴郁,连他也不由得心惊了一瞬,或许是这些年外面的传闻听多了,有时连他也不禁怀疑,赵慎是不是真的患上了疯病,少时遭逢巨变,心性随之大变,又加之他时刻提醒他要伪装好自己,这么些年装下来,赵慎或许真的有点不正常了。

    赵慎低头弹琴,嘴中还是慢条斯理地轻声念着“他该死”,似乎对杀了汪循这事极为满意,一想起来便觉得高兴,过了会儿,他脸上的笑容又逐渐消失了,“他当年原本是太子府的典录,红雀台一案,他从陆渊阁中盗走了太子金印,助谢照伪造来往密信,三百四十九人下狱,两万多人株连弃市。”

    赵元闻声先是惊怔,思索片刻后,眼中重新平静下来,“原来是他。”

    “我查阅过陆渊阁的旧档案,有些东西还真是无法抹去啊。”赵慎的眼睛幽幽的。

    赵元原本想要提点两句无论如何不该如此冲动,可当他看向赵慎时却又没了声音,赵慎抬着一双眼睛眺望着远方,像是完全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中去,“算了,事已至此,你不能够继续留在盛京了,你先回雍州去,正好你身上的伤没好,你好好地休养一阵子。”

    赵慎想了想,现如今貌似也没别的选择,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暂时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