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粮食下乡的路上,庄嘉雄一路上想的都是此事,连雪景都没办法再引发兴趣。自己此行之前,同学吴有平竟然没说村镇遇到村民不信任政府的事情,这让庄嘉雄有点怄气。

      大雪天的道路并不好走,庄嘉雄越走越累,再看周围全是皑皑白雪,除了天空中的太阳提供方向,留下了车痕与脚印的道路证明这里有人经过之外,竟然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小队就在这茫茫雪原上穿行,庄嘉雄已经很小心了,依旧几次滑倒。这下,他心中的不快越来越淡,新的想法渐渐冒了出来。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怎能不小心谨慎,又怎能怪别人太过小心谨慎。

      当小队抵达了目的地,庄嘉雄不禁不再对村民的选择不满,甚至开始理解同学吴有平的心思。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其中甘苦。就如这次,如果吴有平上来就指责村民们,庄嘉雄就只会考虑村民们如何不可靠,大概不会有现在的心情。

      晚上众人借宿在村长张青山家,张青山很热情的询问培训班什么时候办。庄嘉雄对此没什么了解,就专心的听,也逐渐听出了个门道。

      以前的春耕都是各家准备各家要种植的作物,自己安排自家农活。现在分了土地之后,村长们要在春耕前准备耕作,通过召开春耕大会,让大家尽量能提早开始春耕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水利,种子安排,以及其他相关的村里工作,光是听,就让没什么耕种经验的庄佳雄感受到了关外农村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地广人稀。

      第二天上午,村长把村民们召集在一起。张青山跳上村里的土台子上,大声说道:“老少爷们,今天我再问大家一次,你们家里的女人要不要做领章。大伙也别废话,就痛快点,愿意做的,上前来。”

      村民们看来早就有了主意,没有一人动弹。张青山叹口气,“唉,这么好的事,大家咋就不肯干呢。既然大家不干,咱们村里就只有李正清兄弟的媳妇愿意做领章。咱们之前说过,二十个领章换一斤粮食。李家嫂子,你半个月能做多少?”

      一位穿着厚重的旧棉袄,头上裹着头巾的中年女子走出队列,爽快的答道:“三百个。”

      张青山把身边的麻布揭开,露出里面黄橙橙的玉米糁,对旁边的干部命道:“拿斗来,给李家嫂子称15斤玉米糁。”

      玉米糁装进袋子里,张青山又拿过三卷布,以及一盒针线,却没有立刻交给李正清的老婆,而是大声说道:“嫂子,兄弟俺再问一次。嫂子能不能按照领章的样子做好,要是做出来的领章的和样子不一样,又因为出了什么事,领章做不完。俺可得去嫂子家把玉米面都拿回来。至于给的布匹针线,咱就得从政府给李队长的工钱里面扣出来。到时候嫂子可别说兄弟当初没说清楚,反过来把嫂子坑了。”

      李家嫂子爽快的笑道:“青山,就你话多。怕这个怕那个。你要是真怕,倒是该怕别的。”

      张青山笑道:“嫂子觉得俺要怕啥?”

      “你应该怕的是,俺做的太快,做完之后还继续要做更多领章。你那点粮食不够工钱。”

      村民们听了哄堂大笑,“对啊,那点粮食才有多少,够工钱么?”

      李青山不禁没生气反倒笑了,“哈哈。嫂子就是爽快。兄弟俺也把话撂下,只要做出来的领章和样子一样,按时间交货。嫂子你要做多少,兄弟就给嫂子发多少。”

      李家嫂子没接这话,拿起布匹针线和粮食,对着人群中的女人们喊道:“老嫂子,姐妹们,该去上扫盲课了。咱们上课去,边听课边做活儿。”

      女人们跟在李家嫂子身后去了一间屋子,张青山招呼其他人向另一间屋子走,去参加农村扫盲学习班。庄嘉雄看着那位民兵队长妻子的背影,只觉得之后事情或许会很有趣。若不是亲眼看到,庄嘉雄真想不到村里有这样泼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