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16年踏上前往四平的火车,赵天麟只回过2次天津的家。此次他回来,也是和家人完成房产的过户手续。虽然赵天麟完全不用费事,不过作为法学家,办理手续也是一种学术习惯。

      坐在少年时代居住的卧室里,赵天麟已经找不到记忆中的房间模样。而且天津城区已经开始了新建,要不了多久,这里的老房子就会拆掉,建起全新的住宅楼。下一次再来,这里就会是另一番模样。

      本以为自己的思绪会沉浸在过去,没想到只是感叹片刻,思路就跳回到工作至上。赵天麟脑海里浮现在各种数字,关乎中国未来的教育体系数字。以及那些熟悉的以及不熟悉,但是被列上名单的人。

      作为学者,赵天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何锐对旧时代那些人物的看法。北洋外的学者认为何锐政府是新派的北洋,与老北洋都是北洋。但是在何锐看来,旧时代的人物受到的教育都是要被抛弃的那一套,无论北洋还是非北洋,都是一丘之貉。未来的中国不可能让这帮人再有一席之地。

      赵天麟的工作就是在旧时代与新时代的断层中,如何尽可能有效的让过度更顺畅,而且更彻底。赵天麟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艰苦的工作,与之相比,亚洲国际法庭看似繁琐的工作反倒是信手拈来般的轻松。

      正想着,外面的秘书轻轻敲门,“赵总理,北平那边询问您什么时候动身。”

      赵天麟站起身应道:“告诉他们,今天就到。”

      说着,赵天麟环视了少年时代的旧居。虽然房间摆设布局早就物是人非,但窗户的位置却没变。赵天麟还记得自己坐在窗边写功课的时候,抬起头就会看到窗外的晴空。那时候的自己只想到更广大的世界去看看。现在的自己已经游历了更广大的世界,却发现广阔的世界甚至比中国更不可救药。

      停在门外的汽车已经发动起来,赵天麟出了旧居的门,正想进车。又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那陈旧的院落,狭窄的通道,各家门外系在树上的晾衣绳上,洗好的衣服正在风中摇曳。

      赵天麟在京城郑州的新家暂时在一座七层楼房里。屋内水电齐全,还有暖气。阳台连着洗衣间,洗好的衣服就可以通过升降晾衣架在明亮的玻璃窗间阳台上晾晒。

      何锐说过,未来的中国,人人都能住在这样的楼房里。既然是何锐亲口所说,赵天麟就愿意相信。他希望等自己下次再回到这里,看到的都将是那样的住宅。

      秘书看赵天麟眼中都是不舍,秘书上前低声说道:“赵总理,这里已经拍了不少照片。即便拆迁后,也能从照片中还原这条胡同。”

      赵天麟微微点头,却上前拍了拍斑驳的院墙,又抚摸了片刻旧居院前大树粗糙的树皮。赵天麟钻进汽车。车窗外街景流动,赵天麟却再没向窗外看。

      当天晚上,赵天麟与天津大学校长(原国立北洋大学堂)一起到了京城。迎接他们的不仅有新任教育部部长,还有商务部部长莫里循。赵天麟先和教育部部长约定了会议时间,就与莫里循一起到了宾馆。此时西餐厅内已经准备完毕,北大校长已经等在这里,天津大学校长上前交谈几句,莫里循就领了两位身穿英国陆军将军服的军官出来。随即向中国方面众人介绍了这两位英国师长。

      赵天麟并没有因为这两名英国师长是战俘就小看他们,也没有因为这两人是英国贵族,就高看他们。大家就如同正常的朋友聚餐一样,边吃边聊。说的都是英国的文化、历史、法律等事,全然不提导致这两人被俘的战争。

      饭后,几人到了会客厅。红茶端上,赵天麟才问道:“两位对聘请合同有什么意见么?”

      两位英国师长那种英国贵族范儿的冷漠面庞上终于有点一点点尴尬。在欧洲战争中,他们这种贵族将军会被优待。所以他们觉得即便中国的文化与欧洲不一样,但是中国作为一个文明国家,受到优待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位居然接到了北平大学与天津大学(原国立北洋大学堂)外语系的邀请,萨默赛特师长问道:“总理阁下,我们是军校毕业,难道贵国就找不到适合的英文老师么?”

      赵天麟坦率的答道:“我想请您教的是纹章学。”

      “纹章学?”萨默赛特更是不解。作为英国贵族,他们自小就学习纹章学,这门课对他们来说手拿把攥,是贵族圈子里的基本课程。可中国人想学习纹章学,让萨默赛特与另一位师长都感觉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