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典带着些欧洲记者再次回到京城已经是1923年12月19日,再过不到两周就是1924年1月1日。自从何锐在东北率先违背了民国提出每年1月日为元旦的称号,坚持将1月1日称为岁首,坚持每年春节那天为元旦,已经过去了8年。现在,何锐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颁布他认同的历法,再没有所谓的中央政府能够阻拦他的意愿。

      接待朱尔典是中华民国外交部西欧司司长李时光,列席的随员是颜惠庆。双方还是得先走流程,朱尔典与李时光都对对方表达了最强烈的抗议。朱尔典抗议何锐政权绞死战俘,李时光抗议英国政府炮击上海,屠杀中国上海平民。

      走完流程,双方还算心平气和的继续接下来的交涉。朱尔典要求何锐政权保护英国在华人员的安全和利益。李时光当即问道:“这是唐宁街的意思,还是大使阁下的个人要求。”

      以前朱尔典与何锐会面的时候,何锐是极力避免谈及朱尔典的立场。那时候何锐身为地方势力,如果公开表示与英国政府有外交关系,是完全不符合外交传统的事情。此时听李时光明确的提出朱尔典这话到底能代表谁,朱尔典颇为感叹,何锐政权终于以中央政府自居。而此时反倒是朱尔典不能说太多。作为特派全权大使,朱尔典不能与不被承认的何锐政权有官方承诺。至少在双方召开正式会议之前是不行的。

      于是朱尔典打起了马虎眼,“作为文明国家,这是必须遵守的法制。”

      颜惠庆微笑着说道:“朱尔典先生,我在此郑重提醒您,请您不要在我们面前使用文明与法制的词汇。论文明,论法制,中国民国远在英国之上。英国有必要怀着诚恳的态度向我们请教什么是法制。”

      还没等朱尔典表达不满,随行参加会议的《泰晤士报》记者先受不住,直接问道:“颜先生,是什么让您有勇气对着拥有数百年法制历史的英国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

      其他英国记者们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每个人神色中都有着与泰晤士报记者相同的不快!

      颜惠庆微微一笑,“记者先生,我是中华民国的公民。您呢?您是大英帝国的公民,还是大英帝国的臣民?”

      记者登时就明白自己选错了交锋的焦点,但此时却没有办法改变命题。其他记者脸上的不忿变成了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颜惠庆语气很诚恳,“法律的基础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一部法律本身就决定了一个国家内的人民天生就拥有高低贵贱之分,这种国家和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谈谁更文明,简直是笑话。记者先生见多识广,总是听说过毒树毒果的理论吧。”

      论起唇枪舌剑,颜惠庆绝不会输给何锐手下的干部。只是何锐的手下们一直有军事力量支撑,而颜惠庆背后却没有。

      与会双方都很清楚,颜惠庆说什么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英国现在除了贸易禁运之外,已经没有能力再用以前的手段威胁何锐政权。

      如果想对中国实施贸易禁运,英国必须就中国问题召开一个国际会议,在会议上很可能达成各国对中国的武器禁运。然而在民用品上,比利时与意大利,或许会同意对中国实施民用品禁运,但两个国家本就与中国没多少贸易,禁运不禁运区别不大。至于其他国家,美国可以不与中国进行军火贸易,却不可能中断与中国的民用品贸易。

      所以何锐政府有恃无恐,还真的有这个资格。

      于是朱尔典仿佛完全没听到颜惠庆无情的嘲讽,他说道:“大英帝国十分关注何锐政权在占领区的土地政策。这种政策是野蛮的,蛮横的剥夺了地主们的土地所有权。制造了大量针对平民的屠杀。英国与中国有着十分深厚的友好关系,十分关切最近局势发展。”

      说完,朱尔典已经准备等着李时光与颜惠庆用‘羊吃人’或者‘爱尔兰大饥荒’来攻击。而且朱尔典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套路。

      然而李时光与颜惠庆只是对视一眼,李时光问道:“朱尔典先生,您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子虚乌有的指责?能告诉我这些人的名字么?”

      记者们立刻记录下对话,一篇关于野蛮军政府向英国索要举报人姓名,并且派兵抓捕的新闻已经在他们脑海里快速成型。

      朱尔典摇摇头,“为了保护这些人,我不能透露这些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