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长一脸狐疑的打量这人几眼,旋即便大声呼喝道:“天反时为灾!”

    这人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自是一愣,眼见那兵长脸色骤然一沉,已经作势要抽出佩刀,队伍中的李棠连忙抓住作势欲言的李礼成,自己率先迈出一步,望着那兵长喊话回应道:“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家奴心慌护主,未知将军学理精湛、明察秋毫,请将军见谅、见谅!”

    “你等贼徒,果然不是寻常商贾!主公使我以言来探,当真试出隐情。”

    那兵长呼喊的乃是《春秋》明言,自然不是一般的商贾能够通晓的知识,待到试探出来这群人不老实后,他便大声喝令道:“拿下,统统拿下!押去由主公亲自审问!”

    众齐人军卒们涌上前来,将李礼成一行统统捆绑起来,然后便粗暴的将他们驱赶出坞壁,押着往左近的军营而去。

    军营中,一名身材高大健壮的戎装将领正在检视近日来搜捕走私商队所查获的资财商货,因为收获太过丰厚,其人脸上也是笑意盎然。

    “这李伯山当真是一位名门奇才,羌虏夺取南阳并非短年,之前一直都是既贫且荒之地,唯其到来之后,声势一年壮过一年。往年还有河南乡贼输物济之,如今物类之盛直追邺下。我等河南闲困之众,也因此受惠不浅啊!”

    讲到国力对比和民间的财物,东边向来都是碾压和傲视西边。但是随着西魏荆州军府、如今的山南道大行台异军突起,直将西边的平均分拔高几个层次。

    北齐的军队按照驻扎区域的不同,也是有着一个潜在的鄙视链。最上等的自然是百保鲜卑等邺下禁卫武装和晋阳勋贵的嫡系部曲,其后又按照不同的作战区域而有着不同的等级和待遇。诸如驻守北山和驻守河洛的人马,就要比淮南诸军更得看重。

    而这当中待遇垫底的,无疑要属河南的驻军。自颍川之战结束后河南便鲜有战事发生,而因为侯景叛乱的缘故,此地又必须驻扎一定的人马予以震慑地方,这就造成了河南驻军比较尴尬的处境,待遇也是非常的差,几乎没有什么稳定的给养供给。

    但是这些驻军也是人,也需要吃喝,也需要财货收益来供养家中妻儿老小。随着以沔北为中心的各条走私路线兴起之后,这便成了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财源。

    从这个角度而言,供养这些河南驻军的并非北齐朝廷,而是西魏的山南道大行台,更准确的说是往来山南道的这些走私行商们。如若没有这些走私商人的上供,北齐在河南驻军即便不解散,日子必然也会过得十分清贫辛苦。

    “启禀主公,那一队运货异常的行商已经被押在帐外了,是否即刻提审?”

    这将领把收获检点一番后,帐外亲兵连忙入前禀告道,将领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把人带上来吧!别者行商或金银锦缎,或南陆珍宝,他们却贩运书籍数千卷,岂是寻常商贾!”

    听到这将领的吩咐,亲兵很快便押着李棠扭送进了大帐中,这将领垂眼望去,脸色忽的一边,指着李棠惊声道:“你这贼囚、贼囚为何如此面善?抬起头来!你、你莫非是李长卿?”

    一直垂首紧张思忖对计的李棠听到这话后顿时也抬起头来,看到这将领面貌后同样一愣,旋即便忍不住惊声道:“足下、竟是东方安德!我、我正是长卿,李棠啊!”

    这名将领名为东方老,本是司徒高敖曹部将,而李棠同样也是高氏门下、随同高仲密一起投奔西魏。双方都没想到竟是一场故人重逢,各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东方老阔步上前为李棠松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神中喜悦之余也有几分困惑:“李长卿你不在关西追从高二公,为何现身此地?莫非是以商贾掩饰,欲潜行不轨?”

    双方虽然是熟人,李棠也不能将计划和盘托出,闻言后忙不迭摇头摆手道:“怎敢、怎敢!君侯当势,请留情勿陷啊!君侯可知魏国太原王威名?高二公命我追从太原王麾下,却不料这位名王自矜功业,与朝廷交恶不和。我恐其势不能久,怕难为朝廷所容,所以寻机逃出,携带一批近年积攒下来的资货,想要返回河北乡里隐居谋生……”

    他们一行想要潜入河北,过程必然也会伴随着各种意外,诸如此类也正是预料中的一种,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因此听到东方老作此询问,李棠便半真半假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