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于智者,千金不易,书于愚者,弃若敝屣。书是如此,我亦是如此。诸位若肯倾心与谈,我便是良朋益友。诸位若寻常以待,则我不过只是一介市井商贾罢了。”

    李礼成也不是不分场合的故弄玄虚,来到此间他已经看到这些宾客并没有携带什么刀剑器械入席,即便是呼喊示警外院的家奴入内,也是需要一段时间。

    在座众人听到这番云山雾绕又似有所指的话,也都各自皱起了眉头。而将李礼成引见入此的王松年更是站起身来,指着李礼成怒斥道:“此间相聚群众,皆我亲友至交。李君若仍如此狂诞,恐是再难请留!”

    李礼成向着王松年深作一揖,旋即便歉然说道:“之前相见言有所隐,还请君侯见谅。某之先父亦是诸君洛下故人,旧年因乱随徙、时龄尚幼,诸君因有不识。

    此番入邺确有访故续断之想,又恐冒昧登门有扰诸位故交。尤其如今邺下人情不复洛京旧况,又恐所访非人而遭陷害,故以所携藏书为叩门之资,盼能登堂入室、窃观人情是非……”

    众人听到这里,望向李礼成的眼神便有所不同,那主人王曦也认真打量着李礼成的脸庞,口中则又发声道:“东西为敌,人情反复,郎君有此心怀亦不为错。但若言及于此仍然不肯自述身世,则我与在座诸公亦应不配攀故,陋席难容,敬请自去!”

    这话就说的比较严重了,你从西边跑过来、不清楚关东人情如何,想要隐瞒身份看一看大家谁比较可靠,这也没有什么。

    可是话都讲到这一步了,你如果还不肯老实交代,那就说明在你眼中我们这些人都不可信,那么不只现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就连之前的世代交情,咱们也一并抹去、割席断交吧!

    李礼成既然这么讲,当然就是准备表露自己身份了,他便又向在场众人逐一施礼,然后才又沉声说道:“某得父母赐名礼成,先父便是故东平公,冲幼之年即从驾西去,亲友多不能识。乍入邺城,心怀戚戚,卖弄愚计,未坦诚以见,还请诸君见谅!”

    “你、你是故东平公子?”

    听到李礼成坦言身份,众人脸色都是一边,纷纷围上前来对李礼成更作认真的打量。

    李礼成之父李彧封爵东平公,虽然早在东魏孝静帝初年便遭杀害,但是作为李冲的嫡长后人,在这些河北士人眼中也是影响非凡。尤其李彧帮助孝庄帝杀掉尔朱荣,更是帮助许多关东士人报了血海深仇,也让许多人心中对其存有一份感恩。

    众人当然不能凭李礼成一面之辞便认定其身份,打量一番后便不乏本就与陇西李氏亲谊密切的人开口询问一些其家世相关。他们这些世族子弟无论流落何方,最起码家族内部的人事都是要记在心里的。

    李礼成虽然很小便去了关西,但也不乏亲长关照教导,告诉他许多家族的事情,这些人的问题自然难不倒他,全都对答如流。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围绕李礼成身世的盘问才告一段落,更细致的甄别可能还要陇西李氏成员才能做出判断,起码眼下在他们看来,李礼成的应对并无破绽。

    “郎君冲龄西去,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为何今时始归?”

    在初步确定李礼成的身份后,主人王曦望向他的眼神也缓和一些,但仍未完全消除警惕之心,旋即便又发问道:“山南道李大王事迹威壮,郎君与之同宗近属,郎君何不留事山南以助家国?”

    “某今此来正是奉大王所命啊!诸君想必应知年前西朝人事纠纷,大王为国事倾心尽力,竟然不容于宇文太师心腹之内,无奈只得奏告朝廷、自制东南。然则江汉广袤,军政诸事繁多,岂区区二三员卒能够分任?如今山南道台府求贤若渴,亟待诸方才士分事剧要!”

    李礼成又望着众人笑语说道:“日前大王在府得闻齐主不重才士、虐害名门,竟以谤史之罪诛杀异己,心甚悲愤。诸君于私为亲朋至交,于公为大德贤良,故而大王遣我至此,诚邀礼聘有志诸君前往襄阳,共奖王室、匡扶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