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承载的人口却缩减了十多倍,对于水利设施的需求自然就大大降低了,单凭境内自然存在的河流自然灌溉,应该就可以满足当下的人口规模。

      常年的战乱动荡,也让这些地方豪强们没有扩大生产规模的需求。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像李泰这种穿越者一样反骨横生、时时刻刻都想自己创业颠覆政权,大部分乱世中人求的也只是一个安生罢了。

      这些豪强们满足现状,李泰却不满足,尤其是心知南朝将要大乱,届时江汉地区将会有大批的难民为了躲避战乱而流离失所。

      如果沔北地区的配套设施能够准备充足,必然是能够接纳大批流人,让区域内的元气得到极大补充,也给这些可怜的江南百姓们提供一个庇护地。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人再作表态,便摆手阻止了还待发声力劝的杜照徽,旋即便笑道:“杜明府所言的确是深切乡情,水利万物而不争,若乡德若此,孰言不美?但破土用工,难免役重,一旦过甚,便是虐民。”

      众人听到这话后,便也都纷纷点头附和,要比之前的态度积极一些。

      毕竟他们本身没有太大的水利需求,又深知州府人物匮乏,哪怕是有这位新使君出资,具体的役用人员想必还要境内诸家分担,当然是不怎么乐意没事找事。

      如果说的再透彻一点,那就是他们对于当下的乡情秩序比较满意,并不怎么乐意官府插手调整改变,就算是好的一方面也都心怀警惕。

      “下民易虐,苍天难欺!即便是调理地气,但却有失人和,那也不谓仁政。诸位皆地表雄杰、乡义表率,自非寻常庸拙下民,不知可有两全之法教我?”

      李泰又望着众人笑语说道,而众人听到这话后则连连摇头摆手,不敢承受这夸奖,免得为了一时虚荣而招惹麻烦于身。

      见他们颇有默契的反应,李泰便又暗叹一声,不论他们之间乡情是好是坏,可是自己来了,这种默契的氛围可就要荡然无存了。从此以后,荆州此地只能存在着他自己的规矩。

      他从大行台那里学到,无论个体再怎么强大,最好的斗争方式从来都不是对抗群众,而是让他们内卷起来。

      “诸位太谦虚了,克敌制胜、宣政执法,你等或不及我。可若讲到洞悉乡情、节恤民力,我则不如诸位远甚。今日杜明府所言修缮渠堰的善事,我是非常愿意施行,虽有资财任使,但却智力有困,不知该要如何体恤民力,此事便需借仰群智了。”

      讲到这里,李泰便站起身来,缓缓行至厅堂门前,指着堂外那一堆财货又说道:“在座无论是官是民,谁能助我重修六门堰而不惹积民怨,堂外物料尽皆与之!”

      “使君所言当真?”

      李泰话音未落,堂内群众顿时嗡嗡议论起来,更不乏人神情激动的冲上前来追问确认。

      瞧着这些人神情踊跃激动的样子,李泰又不由得暗叹果真人为财死,赔本的买卖没人干、杀头的行当抢着做。外间那堆财货上,三家的血水都还没有晒干呢,顿时又成了其他人争抢的目标。

      “敢问使君,所言修缮六门堰事,是只限城东的池堰还是包括贯穿三县的渠塘?”

      又有人发问道,确定一下工程具体大小,如果是后者那工程量实在太大了,足足数百里的渠塘有的完全已经破损不见,耗工耗料都非常惊人。

      可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买卖可就大有可做了,须知外间可不止是州府的将近三万匹绢和那三十斤金子,还有三家土豪他们数代人几十年所积累的财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