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中之所以要和谈,自然是因为情况已经危极。而叛军提出和谈,也是因为随着援军进攻、截断了前往东府城的通道,而叛军资粮都积存在东府城中,通过和谈要将这些粮米运回。

      柳仲礼等诸将自然深知侯景打的什么主意,甚至太子殿下自己也十分清楚侯景其人并不可信,但仍只是抱着一个幻想去满足侯景的诸多刁难,而诸将自然也不敢违逆二宫而擅击叛军,更何况他们本就了无战意。

      为了用谈和拖延时间,争取将东府城米粮运回,侯景又告城中道是邵陵王之子萧确隔栅辱骂、意欲破坏和谈,希望朝廷能将几名态度坚决的宗亲、将领召入台城。

      邵陵王自己虽然贻误战机、消极平叛,但却不敢担上一个破坏和谈、逼害二宫的恶名,因其子不肯入台城,甚至下令要将儿子杀掉,逼得萧确洒泪入城。

      待到东府城粮食尽数运出,侯景资粮充足,便又直接毁约不再和谈,更是上书朝廷历数皇帝十大罪过。

      梁帝观书自是大怒,于太极殿外设坛祭告天地,置起烽火鼓令欲与侯景再战。然而台城中已是老弱病残,又岂有再战之力,所能指望的无非城外的援军。

      于是城外诸将又纷纷前往柳仲礼大营请求作战,柳仲礼对此只是不应。城中那对活宝父子为了活命可谓是全无底线,对于侯景的求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朝令夕改已经是尊严丧尽。

      贼军就在秦淮河北岸,柳仲礼这个联军盟主也从来都不是朝廷诏令明确封授的官职,他若不允,诸将便不敢出战?说到底,无非是要让他顶这黑锅罢了。

      他若下令出战,打成这个样子即便救出二宫,也要承受二宫怒火,若非他消极对战,二宫又何须忍辱负重的与贼和谈?若是不能救出二宫,同样罪过深重,双方本在和谈,全因他贪功冒进而连累二宫没于贼中!

      但是面对诸将请战,甚至就连他同样被困台城的父亲柳津登上城楼呼喊他攻打叛军,柳仲礼虽然不应,但心中也是倍感焦灼,索性沉湎酒色、不问外事。

      城外诸军消极怠战、只是观望,而被围困长达数月的台城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城中士民死伤无算,宗室们却仍未以存亡为意,诸如邵陵王世子萧坚仍然饮乐聚赌、不恤士众。

      但台城之所以还能维持,关键一点在于侯景的叛军也在消极怠战。一方面围城数月之久,还要应付城外援军,士力消耗也是极大。

      一方面众叛军将士俱知台城中物资匮乏,但却聚积钱帛,故而趁着围城压榨城中权贵们,用食盐调料和其他生存物资换取城中的钱帛。有的时候几两食盐就能换来十数万钱,这买卖可谓利润惊人。

      侯景对于部下们作战消极但却积极通敌买卖的做法也是深恨至极,直接勒令抓捕几十名通敌将士,将之枭首以诫诸军。

      然而这样一来,却让许多原本不知此事的将士们全都知道了,第二天攻城时群众蜂拥而上,结果却只围不大,只等城内残存之众搬来钱帛交易。毕竟入城之后缴获的战利品多数都归将帅,交战中榨取到的则不知多少。

      就在双方争相比烂的情况下,这场台城攻防战又持续了旬日之久,一直等到三月中旬,最终还是萧梁宗室更胜一筹,邵陵王世子部将因为不堪其人虐待,直接将叛军将士引入城中,自此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台城攻防战。

      青袍白马寿阳来时尚是秋寒风冷的深秋时节,等到台城被攻克时,已经是春江水暖、欣欣向荣的晚春时节。

      进入台城之后,侯景即刻着员控制住台城各处要害,尤其需要保护住皇帝与太子。他自知如今两宫才是他的真正底牌,萧正德那个家伙只是一个笑话,所以在见过两宫之后,即刻便以梁帝名义着令城外诸军解散。

      不出意外,诸军再次集聚于柳仲礼营中,本与柳仲礼交恶至深、已经多日不见的邵陵王萧纶率先开口道:“贼军入城,二宫沦陷,今日该当何计,孤等俱待将军。”

      柳仲礼闻言后只是平视着邵陵王,口中则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