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李泰的车驾出现在视野中,这些将士们便纷纷挺胸昂首,向着唐公车驾旗纛注目行礼,希望能被唐公视线注意到。当车驾行至近前时,不乏阵列前方的将领大声呼喊道:“唐公威武!”

    也有一些营卒并不知朝中爵名的改变,所以便捶胸呼喊道:“为大王效死!”

    此类呼喊声此起彼伏,将士们全都向唐公表达着忠诚和热情,对于和唐公并车而行的皇帝陛下不能说漠不关心,也都有点视而不见。

    李泰还有点担心皇帝的情绪,然而皇帝自己却乐呵呵的倾盖笑谈道:“之前还有担心国事经此动荡,恐怕人情久不能安。今见唐公于军中声望如日中天,唐公不愧镇国巨擘!国事所托得人,朕亦心慰。”

    无论皇帝这话是发自肺腑还是言不由衷,李泰听的也都比较顺耳。他如今做到了霸府权臣这个位置上,虽然时间还有点短,但是心态也在逐渐的发生变化。

    就拿今天这场景来说,将士们当着皇帝的面向他表达忠心,就很给人一种超越伦理道德的快感,这是他之前做的卢时所不曾有的感受。

    抛开这一点噱念不说,面对众将士们的热情表达,李泰也都给以充分的回馈。由于诸军都是刚刚经历过高强度的征战,所以今天也并没有安排什么演戏对战,仅仅只是阵列检阅一番,接下来犒赏诸军将士才是重头戏。

    时下的府兵制还拥有着比较浓厚的私曲性质,府兵军士多数都是乡团武装与豪强部曲。因此即便是有什么犒奖活动,往往也都止于督将一级,至于督将会怎样犒奖其营士,中外府是不理会的。而且自从府兵成军以来,大规模的犒奖诸军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如今被李泰解救回来的这些中外府军士们,原本的部伍编制多数都被打散了,包括今天接受检阅也是经过一番粗略整编的结果,督将与其营士们不再是原本的搭配。这也是不作高强度对战演练的原因之一,因为站着还像回事,一动估计就要散了。

    李泰当然不可能任由这些将士们再恢复原本的乡里和从属关系,必然要进行新的整编,正好也与今次的犒赏结合起来进行。

    由于这一次东征战事中山南道和中外府将士的战争经历截然不同,如果单纯依照军功奖授的话很容易就会造成落差和对立情绪,而且中外府人马也根本没有什么功簿记载。

    所以这一次李泰并没有直接公布具体赏格,而是普赐所有参与东征战事的将士为勋士。勋士不仅仅只是一个荣誉称号,只要获得了勋士身份,身份就高于普通营卒,并且获得策勋述功的资格。

    这一规定看起来有些多此一举,有功必赏这难道不是一个治军的常识?

    还真不是,起码在当下西魏这个府兵体系中,普通的营卒并没有独立计功、述功的资格,他们绝对的依附于各自将主,即便有什么功劳斩获,也都要记在将主身上,能够获得的只是物质上的奖赏,但是身份地位如果没有特殊机缘,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大头兵。

    甚至就连物质上的奖赏分配都是不公平的,旧年江陵之战结束之后,李泰拿着南梁国库犒赏将士,这才将奖赏直接下沉到行伍之间。但普通营士能够获得的奖赏,也仅仅只是最基础一格的赏赐。反观那些将领们,则一个个都盆满钵满。

    兵户丘八,不仅仅只是一个重文轻武、观念上的蔑称,更因为经济地位的丧失所带来社会地位的丧失。北镇军头们的飞升成功,不代表着整个镇兵群体的地位提升。

    更何况,当下的府兵制还仅仅只是对镇兵府户制度的一个模仿与复制,仍未形成自己独特的运转内核,许多后续的制度规令仍待创建和推行。

    历史上,北周武帝宇文邕将诸军军士改为侍官,让府兵成为天子侍卫,如此既淡化了府兵的私曲属性,也抬高了府兵的政治地位。

    可李泰眼下并不是皇帝,即便想要达成同样的目的,那也不可能学周武帝。周武帝是皇帝,所以改军士为侍官,你们都是我的侍从。李泰是镇国大功臣,所以改军士为勋士,你们都是我的小弟!

    当诸军军士们在得知自己获得了“勋士”这样一个新的称号之后,先是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然后诸行伍间逐渐的爆发出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