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两名美婢还在交颈而卧,陈顼昨夜酒气所催还觉得颇有姿色,白天再看便觉得有些厌烦,尤其这些关中奴婢性情不似吴中女子巧媚温婉,还因劳作以致皮肉粗糙,偶或娱戏则可,常为亲近则就让他有点倒胃口,于是便披衣而起,着令看守将此二女送回织坊去。

    他来到食堂用餐,看到堂弟的侍婢在廊下捧物疾走,这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吴中女子,眉眼间都带着江南所特有的柔媚润和,不免让陈顼回想起当年在吴中乡里所娶女子钱娘。那一颦一笑浮于眼前,顿时让他心生漂泊异乡的孤独感。

    那侍婢似乎也注意到他略显灼热的眼神,顿时垂首加快脚步走入房间之中。

    陈顼见状后便微微一笑,他虽然好色,但也并不缺德,天下美貌女子不知多少,大凡有权势志力者自能享用不尽,因贪色而败坏伦理、交恶失礼于亲人,是他所不齿的。

    陈顼这里刚刚用餐完毕,外间突然有一队甲兵行入这座大宅之中。陈顼行至廊下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旋即便转身奔向堂弟陈昌的房间,两人站在一起,一脸警惕的望着这些不请自入的兵丁。

    “你两位便是南朝陈司徒子侄?”

    一名身穿戎装、身材挺拔的小将越众而出,望着廊下两人发声问道。

    因为不知对方来意,陈昌便有些紧张的说不出话,陈顼虽然也有些忐忑,但毕竟年龄大了几分,于是便壮着胆子开口说道:“不错,这一位便是陈司徒门下嫡子,而我则陈司徒犹子。请问将军如何称谓?因何事入此?雍州长史、武安公李使君与我兄弟有旧……”

    李雅听到这话后,忍不住便是一乐,挥手不让陈顼再继续说下去,确认对方身份后忍不住多看两眼,旋即便又说道:“奉唐公所命,邀你两位入府参宴,如若不需整理仪容,便请即刻起行罢!”

    “唐公有邀……”

    堂兄弟两人闻言后无不惊讶瞪眼,他们被软禁在此虽然与外界交流不畅,但也知晓如今西魏已经是变了天,而且唐公上台后还给他们改善了一下待遇。

    此时听到唐公邀请赴宴,各自心内便不免浮想联翩。他们不敢失礼怠慢,于是便请李雅稍待片刻,然后便各自退回房间中换上更加庄重得体的衣袍,这才跟随李雅一行离城往学馆而去。

    今日的龙原学馆又是宾客盈门,是唐公宴请南朝使者徐陵、并为山南道入京群众接风所设的宴会。当然还有另一层意思,唯唐公亲信并姚氏父子才知,唐公要于今日纳妾姚氏。

    之所以不宣扬其事,也是照顾一下姚氏父子的颜面,毕竟无聘嫁女放在哪一家都不是滋味,就算唐公前程远大,毕竟眼下还没有君主的名份。也就无谓太过招摇,引人讥笑。

    因为有这样一个主题,今日宴请的也主要是南朝人士,陈家堂兄弟俩到来后倒也并不怎么陌生,许多宾客都是他们之前在江陵见过的南朝时流。

    他们的到来还是引起了许多南朝时流的瞩目,毕竟如今的陈霸先乃是南朝权臣,其子侄自然也就引人关注。但也并没有多少人上前欢迎寒暄,毕竟陈霸先在南朝权势再怎么煊赫,如今也已经管不到他们了。

    因此只有徐陵等几名南朝来的使者在得知两人身份后,匆匆入前见礼,并作自我介绍。

    “徐学士,你是奉我父命到长安来引我归国的吗?”

    在得知对方身份之后,陈昌顿时热泪盈眶,而陈顼也是一脸激动的哽咽说道:“旧年作别,险成永别。我与敬业流落关中,无日不思归国敬奉恩亲、报效社稷,朝夕南望、不见建康,如今总算生归有望……”

    徐陵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便显得有些尴尬,他倒是能理解这两兄弟思归的心情,可问题是此番出使西魏,实在没有这方面的使命。就算西魏肯放此二子南去,当此时节他也不敢贸然引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