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忽然惊醒了,喉咙仿佛吞刀子似的疼,身边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只是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眼睛还有点睁不开,身上重的很,嘴巴里一GU甜腥的味道。难过的感觉太强烈了,她不是Si了吗?都说人Si后会进Y曹地府,按照德行善恶入六道轮回。她这一辈子算不上什么好人,亏心事做过不少,难道在十八层地狱受刑?没想到人都Si了,痛觉还如此灵敏。

    胡思乱想之间,沉重的眼皮终于有了睁开的力气,随即便吃了一大惊,这不是她爹吗?还是年轻时候的爹。三十来岁,庄稼人惯有的紫黑面膛,穿着住在大柴村时的麻葛衣裳,半点也没有后来养尊处优的富态,JiNg神奕奕,一身朴实亲切的土气。

    她不是在地狱吗?怎么爹也来了,还年轻了好多岁。虽然她跟寇冲诸多龃龉,但她爹跟他娘倒是一直很好,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两个人也没分开。寇冲再恨她,城破之前,她爹应该跟寇冲他娘一道出城了才是,怎么会Si?

    俞婉糊涂了,转身一看,爹身边可不站着寇冲他娘胡杏娘!同样是年轻时候的模样,脸上的柔光依稀可见。这怎么可能?俞婉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小了一号,头发也是短短的,刚留起来的样子。

    “你看这不是醒了?这瘟疫真是刁钻,就瞅着小孩子祸害。林大夫说了,再吃一剂药,就该转轻了。我今天听她二叔说,镇上已经控制住了,想来再不久,这事就该过去了才对。”

    瘟疫?瘟疫!俞婉想起来了,还是她十三岁的时候,春夏之交从北边传过来一种呼x1上头的病,得病的人先是咳嗽,痰淤不散,心肺感染,转化到发烧cH0U搐。高温降不下来,多少人Si在这上头,就是侥幸好了,也烧成了傻子。这病专挑小孩子传染,那一年,只他们大柴村,就Si了好几个小孩子。

    俞婉的病是去看堂妹的时候不小心感染上的,也算她倒霉,堂妹俞罗衣病得b她还严重都能痊愈。她却留下了后遗症,天气一变就发病,常年咳嗽,成了个药罐子。

    也是在她生病的时候,进山打猎无往不利的寇冲伤了眼睛,没能得到及时的诊治,右眼落下了终生残疾。不管是不是她故意的,他们的仇恨从这次埋下不Si不休的种子。不行,她不能再跟他斗了,毕竟,她Si的时候……

    她一把抓住爹的衣袖,忍着喉咙的火烧火燎,沙哑道:“寇冲……后山,伤了……眼睛……”

    好久没有喝水,病后又没有好好吃饭,这几个字说得无b艰难。俞婉热汗都急出来了,重复了好几遍,爹跟胡杏娘终于听清,两个人争前恐后跑了出去。

    俞婉脱力地倒回床上,欣慰地看着暗沉的窗外,天sE已经晚了。上一世,寇冲因为受伤,被困在山上整整一晚上,传话的人只说他掉进陷阱里。俞婉当时正跟他斗气,当然不会放过千载难逢整治他的机会,拦下了消息,酿成了终生的祸患。

    其实刚开始她跟寇冲并没有那么水火不容,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自从他失去一只眼睛,两个人在互相仇视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他阻止她跟三叔做生意,公然在人前骂她恶毒坏她名声,毁她嫁入高门的机会。她也不逞多让,害他瞎眼,害Si他妹妹,将他娘撵出去,嫁给他后母的娘家,跟他后母联手对付他……

    直到Si,也是Si于最后一次交锋。不知道寇冲是什么心情,俞婉是真的累了,倦了,再也不想招惹上他。趁着一切还没有发生,就这样吧,从此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在同一个屋檐下做陌生人。

    俞婉这一觉睡得很安心,哪怕只是在做梦,也觉得安慰。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慢慢坐起身子,浑身酸软地撑不住。菱格的木窗外天光大亮,院子里J鸣声此起彼伏。

    胡杏娘推开窗子,看见俞婉醒了,把碗放在靠窗的桌上,“正好,早上刚熬的J汤,趁热喝了,病就好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肚子顿时一阵肠鸣,好在胡杏娘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出去了。炖得是乌J,已经软烂脱骨,作料不多,醇香的Jr0U味夹杂着点党参的药味,正适合病人喝。

    碗底躺着几块r0U,不过尝个鲜。俞婉夹起来放进嘴里,两口就吃完了,肠胃中一阵温暖的满足。要是以前,她一定会不满,在胡杏娘没有嫁进来时,家里吃J,爹都把r0U最多最好吃的部分留给她。自从有了胡杏娘母子三人,她的地位便直线下降。

    好吃的好玩的,总要先紧着五岁的寇芙,再下来才是她跟寇冲。胡杏娘把着家,偷偷补贴寇冲。她爹是个粗心的,不好意思给她吃独食,最倒霉的可不就是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