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重的匪患给县衙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

    局势紧张到连刘县令都不得不推迟了给自己物色新的小妾的计划。

    虽然对第三十八团只出动三个百人队去围剿十字坡想当的不满,但是现在乡下的局势已经是危险,征税回来的税吏直接向刘县令汇报说:“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已经变了。”越来越多的三十八团士兵被派往各个乡村和交通要道,弹压地方,避免“危害安全”的事件发生,随着征税截止日期的临近,就连雷雄都向刘县令亲口承诺:“纳妾之后就立刻带队出城,扫荡县城周边,以震慑宵小。”

    当然,被震慑的只能是宵小,稍大一点的贼寇并不买雷校尉的帐,尤其是还没看到雷校尉的士兵的时候。

    城外的匪患已经不能用严重来形容了,用最新达到城内的行商的说法,几乎每十里就会出现一个山大王,每位山大王都有一个听起来十分霸气的匪号,例如踏破天啊,过江龙啊,草上飞啊,甚至还有个山大王,嗯姑且叫做山大王吧,就他一个人,拿着一个粪叉子,半块破布差点就遮不住脸,自号平天大王,张嘴就要收一半货物的过路费,理由是自己比较穷,自然要多收一点…最后好说歹说,给了十来个铜板了事,临走还被这个平天大王顺走了一块包袱皮,理由是蒙面的布坏了…

    据县衙文书的统计,光是来县衙报案的,城外有名有姓的山贼流寇,都已经超过了一百组,人数相加达到了两千之巨,他们忙时耕地,闲时劫道,时间管理得非常好,手上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从专业一点的长刀朴刀,到锄头菜刀,再到粪叉子草叉子,最过分的,就是只拿了半块砖头,一个人就想打劫一个有二十多人的商队,弄得商队掌柜都哭笑不得,不知道对方是想抢劫还是想笑死他接收遗产。最后,拦路劫道的人中已经出现了老妇和半大的孩子,抢劫的需求从一半的货物到两个糖就能打发不等。

    这些消息最开始送到县衙的时候,不管是刘县令还是刘立业,都是当做笑话来看的,废话,手持半块砖头,想抢劫两颗糖的挂着清鼻涕的小孩,你说你打不过,要到县衙来请求支援,嗯,我觉得还是关在牢里让你好好反省下人生对你的帮助更大。

    两天后,第一起命案发生了。

    王家的商队到达的县城,不过是一路狂奔而来的,而他们的掌柜,王家二老爷,以及七八个护院,却被留在了五十几里开外的一个山丫上。

    王家是临县的大商家,一直以来都是王大老爷掌总,二老爷四处行商,家里做的也是倒卖的生意,每次出门的商队至少都带着十几二十个能打的护卫,算是一支强力的商队了。这次从临县到遂县,距离不远,王二老爷带着自己刚刚十岁的大孙子一起出发,算是带孩子出去玩一趟,顺便长个见识,为以后接商队的班做好准备。为了大孙子的安全,还特意带着整整二十个持械的护卫一道出发加上车夫丫鬟,好歹也三十多人,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最开始的路程很是平静,王二老爷也趁机一边赶路一边教授大孙子做生意的技巧,寓教于乐,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在路过那个山丫的时候,山贼出现了。

    当护院在马车外报告说遇到山贼的时候,王二老爷本能的有点慌,但是当他听说只是一个老头老妇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屁孩来打劫的时候,王二老爷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连忙说把人赶走,这个只是一群要饭的而已。而老头非常的职业化,有责任心,颤颤巍巍的拿着一把砍柴刀站在路中间就是不肯让开,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自己要打劫。

    护卫们看着老头风烛残年的样子,很是担心自己轻轻一推,老头就得折在这里,只能请王二老爷下车一看,王二下车,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四个人。

    老头老妇皮肤粗糙黝黑,应该是常年做农活的人,背也没法打直了,尽管老头尽量让自己挺胸抬头看起来威武点,但是单薄的身躯完全撑不起来那件全是补丁还缺了一大块的衣服,谁也不知道这个老头怎么弄到这样一件衣服的,或者说,就是一块肮脏的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剪了个洞就套在老头身上了,老头眼神浑浊,口齿也有些不清,王二老爷甚至怀疑他有些耳背,毕竟护卫让他滚蛋的声音已经大到半座山都能听见,老头就是不走。

    老妇的胆子有些小,半个身子躲在老头身后,头发乱得像杂草,事实上她头上的确有杂草。老妇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材,应该是待会会带回家做饭用的,一只手护着身后两个光屁股小孩,两个小孩一个七八岁的样子,一个五六岁的样子,只可惜没穿裤子,浑身脏兮兮的大一点的男孩探出半个头看了看王二老爷,便跑到一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捏在手上,然后又迅速的躲回老妇的身边,另一个应该是女孩,王二老爷想,一直没看清人,应该是女孩子没穿衣服,害羞怕人不敢出来。

    说实话,打死王二老爷他都不相信这个是山贼,说是乞丐的话,城里的乞丐应该也比他们穿得要好一些。王二老爷推开护卫,用自己还算和善的笑容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老头条件反射的弯下了腰,又猛地把腰直起来,王二老爷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老头的腰发出了咔咔的声音。从老头含糊的话语中,王二老爷大概听到了“抢劫”“粮食”“收税”几个词,变出声到:“我们不是来收税的,你找错人了。”说完,后面的小男孩站了出来,直瞪着王二老爷的眼睛,大声说道:“我们要抢,要粮食要钱,官府抓了我爹娘在村口站枷,我要交税。你有钱,你就不是好人,你给我们抢,我让你们过去。”小男孩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不过王二老爷倒是听懂了,现在收税闹出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本想说天下穷鬼多了我怎么管得过来,却又完全狠不下心,便想让护卫拿点干粮给他们,算是做善事了,当然,给钱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正准备出声,大孙子从马车上下来了,看到有人劫道,大孙子却兴奋了起来,对着王二老爷说:“爷爷,这些都是贼人,要不然就让护卫拿下,送到遂县县衙,还有赏钱。这两个小的也能卖给人牙子,虽然黑丑了些,也能换些钱。”

    小男孩听罢倒是不怕:“你们这些有钱人,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欺负我们这些穷人,看你吃得好穿得好…”

    小男孩还未说完,大孙子打断道:“一点新意都没有,还真的和书上说得一样,又穷又刁,活该你受穷,割了你的舌头再卖掉吧,还不动手。”这话是对着一旁的护卫说的,护卫条件反射就要去拿人,老头赶紧拦着,一边回头让老妇带着小孩子先走,一边拦着护卫,嘴里还念叨着好歹给一点,两天没吃饭之类的话。推搡中护卫稍一用力,老头变被推倒在地上,大孙子正准备嘲讽几句,一块飞来的石头正正打在面门上,鲜血飞溅,定是破了相了,王二老爷见到亲孙子吃了亏,大怒,大叫着让护卫拿人,老汉挥刀阻止护卫,却不知怎的,柴刀砍到了老汉自己的脖子上,满地的血顺着山丫往下流,救,肯定是救不活了。

    眼见出了人命,经验丰富的王二老爷马上把正在嚎哭的孙子报上马车,狠狠的在孙子屁股上就是一下,“看你惹出的祸事”,本想再打一下,看着孙子塌下去的半根鼻梁,硬是没舍得,赶快让护卫赶着马车往前冲,走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