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阿戬忍不住笑,这宫廷里,谁不看他们三分薄面,就凭他刘珣,怎会敌得过他们。阿戬看着他愤愤而去的身影,笑道:“阿珣,你可别忘了抄书,不然就真的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了。”

    雨雾中的他冷身伫立,回道:“我当然不会言而无信,只你们也没说这书何时抄完,我就是把笔墨纸砚带到坟墓里,你们也管不着。”相对无言,自作聪明,反而是被狡猾的刘珣摆了一道。

    而今,她再也听不得这冷雨。

    从何时,他们渐渐的好上。不再那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死我活剑拔弩张。

    记得,在那个荒然寂寞的凉秋,孤雁北飞,落叶萧索。这偌大的皇宫,灰墙砖瓦,冷落寂寥。她站在福乐宫的栏杆旁,看着宫外,昏黄天,碧云地,陌上尘飞,桥下生烟,不觉怅然。未及中秋,阿爹北征归来,她随娘亲回家。

    阿爹一生戎马征战,听惯了塞外胡曲,见多了大漠雪山,伤情处,满是沧桑悲怆,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潮湿了双眼。她尚是不甚懂得,拽着娘亲的衣衫,疏离的看着一身盔甲戎装的文将军。夜晚掌灯时节,她已是熟悉。倚在他的臂弯里,看着几上他的刻着梅花的铜铸长剑,听着那遥远边塞的故事,渐入梦乡。

    岁月悄然而逝。回宫时,已是次年开春。一路繁花盛开,杨柳冉冉。轻燕横斜,飞入人家。

    到了仁寿宫,方知阿戬前日随皇舅舅去叶蒲苑打猎,不慎从马上跌落,摔伤了胳膊。

    她辞了皇婆婆和娘亲,急匆匆去看受伤的阿戬。

    长信宫依旧是如此沉静,殿前人影也无,那些侍卫宫女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她坐在殿前石阶之上,托腮看庭院里那一树白玉兰,花瓣稀疏,又被细雨打湿些许,不胜娇弱。她知阿戬定是在房里,也就唤着,“阿戬,我过来看你了。”无人应答,她心生犹疑。起身,悄无声息,推开那两扇紧闭的门。

    “阿戬,你说你去过长安街的红楼,我偏是不信,你是怎的瞒过宫里的侍卫,偷偷溜出去,又是怎的进了那红楼,红楼里的姑娘又是怎样的?”

    “阿珣用五十两黄金,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了。那天晚上,我们换上侍卫的衣服,坐上徐将军的马车,冠冕堂皇的出宫。到了红楼,自是有人接应。老鸨识相,看几位爷风度翩翩,不像是小家小户出身,又得了阿珣的银钱,忙不迭好酒好茶招呼着。那里的姑娘,自是没得说。娇俏妩媚,风流性情,只还是多了几分世俗气息,近不得。”

    彼时,她站在屏风之后,看到阿戬躺在软榻之上,临清王叶竟的女儿叶葳蕤靠在阿戬的身上,千娇百媚,莺声燕语。不觉暗自神伤,只短短几月,阿戬已是和别的女子如此的亲近。她未打扰,悄然离去。

    庭院里,木槿端着汤药,呆傻看着她,想必已是猜到。她粲然而笑,问道:“阿戬的伤势可是好些了?”木槿恭敬回道:“姐姐费心,太子的病已是好多了。”她又道:“明儿我过来看他。”木瑾浅笑,她离去。

    窗外依旧是冷雨无情。

    宫廷的黄昏,夕阳落在碎石小径。晚风拂过,路旁桃树,花瓣坠落在地,胭脂的红,妖艳妩媚。她呆傻坐在池水旁的矮石之上,看碧水里,野鸭戏水,飘萍残碎。

    “怎么没陪着你的阿戬?”悠悠嗓音传来,她不回身,也猜得出是谁站在不远处。

    她不语,他悠然坐到她的身旁,浅笑,“阿戬有葳蕤陪着,你被冷落了。”

    她恼恨,看着他的幸灾乐祸,回道:“要你管。”

    他捻起碎石子,扔到池水里,惊起一对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