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上村雨一路跟踪,像做贼似的,这会儿回到酒家,便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四处一看,此时,较他出恭之时,多了两桌,约有八个人,左手边的一张桌子上,那南方的清瘦少年与北方的虬髯汉子正聊得火热,清瘦少年仍是独自一人,椅子下放着一个药匣子,大汉身边,此刻却多了两个人,一个肤色如同煤炭,年纪颇长,一个菜色的小脸,略显稚嫩,两人均是兽裘加身,守在一边,默不作声,看似是大汉的手下,松上村雨只听他们说什么长白山野兽怎样怎样多,猎人怎样怎样,采药芸芸,心想:“我在茅房听那俩人说什么老大,那俩人又进了这个酒家,难道这汉子,便是他们说的老大?”松上村雨没见过茅房外的俩人,不敢往下定论,可他们说话的声音,的是难以忘记,心动一念:“我引他们开口说话就是。”可惜,松上村雨不擅长于中土人打交道,一时想不到说什么好,正在入神之际,忽然听得大汉身后那个皮肤黝黑的人开了口。

    “大哥,长白山,山深林密,坡陡兽多,这位朋友,一个人上山,那是万万行不通的,现在又是冬季,山上大雪兀自下了三月不停,此间怕是已经埋壑平沟,若是失足陷落,将要活活冻死不可。”

    松上村雨斜睨一眼,心中大喜,说话的人,正是茅房外面的黑子,他饮下一口酒,觉得火辣入喉,摸摸下巴,又去看那大汉。

    虬髯大汉,点点头,放下手中酒碗,向对面坐着的那个清瘦少年说道:“林家兄弟,这长白山,夏天去还好,可要冬天去,大雪这么一落,真是什么草要,都给埋在下面了,那雪最深的地方,有十丈,最薄的地方,也没过了脚踝,你又是南方人,在温热的环境里,带的习惯了,若是单独上山,只怕有所不妥。”

    清瘦少年笑了笑,说道:“方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不是兄弟要在冬天去长白山采药,而是非去不可,我跟你说的雪灵芝,就在冬天生长,天下间,只有长白山才有,雪越深的地方,我偏要去的,那雪灵芝,可就喜欢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小弟我自幼学习过一些上乘的内功法门,至今已经小有成就,衣衫单薄,何惧风雪,只是这长白山我是第一次来,对道路不熟悉,这倒是个难点。”

    大汉嗯一声,说道:“我是拦不住林兄弟以身犯险了,不如这样吧,我让几个朋友,陪你一起进山,他们都是当地的猎户,有点本事,对长白山又再熟悉不过。”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喝下碗中的余酒,黑子眼疾手快,等他放下大碗,又抱着酒坛子满满斟了一碗,大汉巴巴嘴,神情略显歉仄,说道:“若不是兄弟我,最近帮会中有些麻烦事情,我定要陪同林兄弟一起上山不可,我长这么大,可还从未见过雪灵芝是个模样,不怕你笑话,兄弟是个老大粗,不认识什么灵芝、茯苓

    、辛夷,就他娘的知道,长白山上有人参,大家伙,我也有过,这次能在长白山下碰到兄弟,可谓是缘分,我看不如这样,我那有几株几百年的人参,权当是见面礼,就送给兄弟了。”

    清瘦少年先是欣喜一笑,随即严肃下来,说道:“方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这百年人参,价值连城,服下之后,功效甚多,对于内气,增长更是其他药物,不能比拟的。小弟入药,对人参摄取不是太高,这份心意,小弟收了,只是这人参,万万不可要。”

    长白山的人参,乃是补药之中的一绝,出长白山之外,又去何处所得?松上村雨素有耳闻,听得姓林的少年,居然放着这等好物不取,暗叫可惜可惜,同时有生起一丝敬畏之心,想道:“看不出这人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品格,我若是不帮他,谁能帮他,若是死在这群贼子的手中,叫我良心何安?”松上村雨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这林姓少年,便是这大汉要对付的人,可惜少年轻信于人,给这个汉子的表象给欺骗了,不知道它正一步步落入陷阱之中。

    林杏听到这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回忆起来,当年在鸳鸯堡的酒肆中,他与方成说的就是这些话,想不到今日居然让松上村雨清清楚楚的说出来,宛如还原了当日情景,不说一字不差,意思全是对的,林杏仔细看松上村雨,心道:“是了,当时莫非他真的在酒肆之中,而我一心都在长白山上,从而忽略了其他人,这也难怪,我记性没他这么好,即便见过他一面,数年过去,早就忘了一干二净。”林杏不取方成的人参,自有他的道理,百年人参虽然珍贵,但林杏入药,用的乃是千年人参,比起百年人参,药效可抵百倍,那东西,入药只要一小搓,若是吃一口,非要爆心而死不可,林玉春早些年曾经来到长白山采药,因缘际会,一次便找到了两颗千年人参,是而林杏并不需要。

    听到此时,林杏心中对原有的答案有些动摇,但并不确定事实是否如同松上村雨所说,方成是为了自己的碎片,要坑害自己不成?

    他缄默不语,松上村雨继续说下去。

    见林杏不要人参,方成不以为意,只说:“既然林兄弟不要,那我也不能勉为其难,不过,一定要我的朋友,陪着你一起上山不可,人多,也好有个照应,若是林兄弟在山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定要我肝肠寸断,伤心流血不可,所以,此事,兄弟万万不可推脱。”

    林杏既没去过长白山,对长白山上的地势不熟,纵然他时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上山下河早已习惯了,但山中日子,难免寂寞,此去长白山,又是风,又是雪,一想到一个人要在山中苦挨,林杏的是有些害怕,心想:“有这些个朋友,陪着我一起上山,聊天解闷,倒也不错,只是我不欠人人情,到了山中,

    多采一些好药,赠予他么,也不算他们白来陪我一趟。”想到此处,林杏说道:“那好,方大哥盛情难却,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又见眼前大雪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不知还要下多久,此次前俩长白山,他只预备了三个月的时间,取得雪灵芝后,还要回去配药,复又说道:“事不宜迟,大雪无碍,饮下这杯酒,回去睡一觉,各位兄弟,全都准备准备进山的行囊,带足了饮食,穿厚了衣裳,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如何?”

    方成大叫了一声好,同时手往桌上一拍,说道:“就这么决定了,我给林兄弟挑选八个朋友,黑子、后才,你们去准备一下,再选六个好手,制备了物件,明日上山!”

    两人得令,不假思索,转身就去,黑子去而又回,问道:“二哥那边要通知一声吗?”

    方成道:“不必了,他对山里的知识,一窍不通,练武练傻了,随着他去吧。”

    到了晚上,鸳鸯堡的风雪迎来了短暂的平息,然而地面却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吱呀吱呀的,毫不带感。

    松上村雨一路跟着黑子,施展蜻蜓点水的功夫,落地无声,黑子和后才俩人本事不高,走得匆忙,自是难以发觉有人尾随,松上村雨见他们来到一处江边的庭院,双足一点,便跃上了一人高的土墙,落在房屋窗下,但见屋中羊油灯跳动,将许多个黑影映在窗户纸上,他担心屋内有高手,不敢靠的太近,俯下身来,当即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