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大章。写得我不要不要的,也希望你们看得爽。)

    耶律倍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中原人,说不上有太多凝重之色。这世上年少有为、少年老成之辈多不胜数,但真正有雄才大略的人物却是凤毛麟角,大才又不是桌子上的酒肉,岂是能一抓就是一个的?就更别说一个对方还只是一个商人罢了。

    商人,重利薄情之辈,一辈子就掉在了钱眼里,能有多大的才识?而每一个成就非凡的枭雄,哪一个没有如蓝天草原一般宽广的胸怀和情怀?心中不能装下天下的人,注定也无法谋取天下。视野里只有钱的商人,或许可以富可敌国,但在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注定只能沦为权势的附庸。

    “先生来找寡人何事?寡人手里可没有生意和先生做,若是先生为利而来,恐怕要失望了。”耶律倍说道,他知道对方和耶律德光有些关系,这是他愿意让对方坐下的原因,但他既然可以在前一刻让对方坐下,和对方说几句话,也可以在因为言志不合,在下一刻让对方离开他的座位。

    李从璟彬彬有礼的笑了笑,“在下是个商人,有利可图的地方就有在下,此番贸然前来打搅,自然也是为了利。只不过,在下不是在殿下面前谋利,而是让利。”他掏出一个不大的锦盒,放在桌子上推到耶律倍面前,“这是产自交趾的海珠。听说此物生长于深海之中,只有从小熟识水性的交趾人,才有可能入海寻得此物,不能说举世罕有,却也颇为难得。殿下可能不知道,每年入海寻珠的成年男子,只有不到一成能找到此物,而又其中又只有三成能活着从海里回到岸上。”

    耶律倍自顾自饮酒,只看了锦盒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显得意兴阑珊。

    “在下虽然是个商人,但历来喜好结交天下英雄豪杰。素闻殿下英武非凡,是契丹国的脊梁,早就有心结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今日偶遇,承蒙殿下不弃,能与殿下同桌饮酒,幸甚!”李从璟为耶律倍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颗硕大的珍珠来,刹那间整间屋子似乎都被明亮的光芒照亮,仙气非凡。

    耶律倍眼中有惊奇之色闪过,显然是被这颗珍珠的品质震惊到,那是刹那过后他的眼神就恢复了平静,李从璟竟然没从中看到丝毫贪婪之色,这让他很意外。

    耶律倍淡淡道:“契丹国确实不乏喜好中原稀罕物什之辈,若是你这颗珠子放到他人面前,或许可以成为你的进身之资。但在寡人面前,这和一颗寻常石头没有分别,只不过亮眼一些而已。”说完,不耐的下了逐客令,“先生若是没有其他事,这便离开吧。”

    李从璟并不感到气馁,收回了锦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悠悠道:“天下不贵珍奇之物者鲜矣,而这样的人往往其志非小,其中不乏能吞吐八荒之辈,看来殿下就是这样的人。”

    耶律倍目光锐利了些,旋即又嗤笑道:“商人也敢言天下?”

    “殿下谬矣!”李从璟正色道,“英雄不问出处,豪杰亦有生不由己,世事无常,熟知鲤鱼不能跃过龙门,山鸡不能羽化成凤?当今天下,风云际会,天机无常,一时尊卑荣辱,又何足道哉?正如我中原,昔年晋王继位之时,梁朝何其势大,大唐何其弱小,但一朝天地变色,也不过用了十年而已。”

    耶律倍眼中有了戒备之色,却仍旧道:“先生这番话,初听振聋发聩,细想不过寻常之语,满大街都是。”

    “言不在标新立异,但求直抒胸臆,在下听闻契丹勇士皆直爽之辈,难道不是如此?”李从璟笑道。

    耶律倍皱了皱眉,认真的看向李从璟,“你今日到寡人这来,与寡人说这些话,到底是想作甚?”不等李从璟开口,补充道:“你既然知道契丹勇士直爽,就不要拐弯抹角,在寡人面前绕弯子。否则三句话之内,寡人让你再也不能走进这间屋子!”

    李从璟不骄不躁,缓缓说出三句话,“其一,在下对殿下并无恶意,不仅无恶意,还有善意;其二,相信殿下心中也有了谱,在下不仅仅是个商人;其三,殿下以为,三五年之后,殿下还是今日的殿下吗?”

    耶律倍已到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李从璟的话里透露出太多隐含信息,需要他思索一番。李从璟这几句话仍旧说得不是十分直白,但有些话如果真说穿了,便会涉及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时候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无论是李从璟还是耶律倍到时候就面临零和选择,这是两人初见无论如何不能深入的层面。而李从璟实际上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耶律倍盯着李从璟,目如虎狼,一字字道:“你信不信,现在寡人就能拿下你,将你的头颅取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从璟也不再刻意装腔,他需要改变一种谈话策略,遂冷笑道:“在下身份低微,死不足惜。然而死并非天下间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对于有些人来说,还有更多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他没说出口的那两个字,就是权势,“在下今日既然敢来,就已经将这条性命交在殿下手上,殿下想要,但取便是。只不过,在下的脑袋只有一颗,可不比这颗珍珠,在此地绝无仅有,在中原也别无分号。殿下今日取了,日后想起来时,却再也无法碰到!”

    “你在威胁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