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克平州,复占营州,你意欲如何?此番我至此地,当日之约,你是否会遵行,送我一个天大的功劳?”

    耶律倍呢喃着。

    他忽而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悲夫耶律倍!空有太子之名,实如丧家之犬,奔波劳碌而无所得,一生都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如今面对敌军,竟要奢望敌人予你军功,何其可怜、可叹!”

    耶律倍骤然抬起头,逼视夜空,举起马鞭,指着虚空,大声道:“耶律倍,尔何其可怜也!可怜,可怜,可怜!”吼完,肆意大笑起来,状若疯癫,至最后,竟然笑出眼泪。

    草原旷寂无声,天地辽阔,地平线的尽头,是天与地的交界处,他的笑声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周围寂静如常,没有什么能回应他的笑声,这一阵笑声,如同飘零的蒲公英,孤单落寞不知归处。

    笑声骤止,一如笑声骤起,取而代之的是良久的沉默。

    耶律倍的身影久在夜色中,仿佛已快要融入这无边的黑暗,他忽然泪流满面,“敏儿,今你在何处,快乐亦或忧愁?”

    耶律倍没来由想起李从璟曾说过的一句话,“人在受挫,亦或情绪低落之时,心境总是格外荒凉,习惯性会想起一些能给自己安慰的人或者事,潜意识希望借此能给自己一些温暖。”

    想起李从璟,耶律倍眼神逐渐清明,面容缓缓恢复冷静,以至于眸子里燃起点点火光。

    “李从璟,既然本太子来了,那便一较高下,分个胜负吧!”

    夜风不再寒冷,涌动的气流开始充斥着某种炙热的颜色。

    男人一生,最能让其不屈奋发者,唯两人:一个心爱的女人,一个强劲的对手!

    ……

    营州城。

    今日无战事。

    逾月激战,双方都已疲惫,左右一时之间谁也不能奈何谁,休息个一两日,恢复些精力,再进行下半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难得寻得一丝清闲,李从璟坐于阁楼窗前,捧了一本书在读。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李从璟都喜读书,这无关雄心壮志,仅是一种喜好罢了。后世有位哲人说得好,人若无一种正当嗜好,无一种可在闲暇时寄托心神之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便容易纵养恶习。

    人生若孤帆,驰骋于-大-海,狂风暴雨不时而至,不走在正确的道上,便会走在错误的路上,是断无中间地带可寻的。

    书不是什么怪异读本,《吕氏春秋》。如今时入深秋,将近初冬,北方渐渐冷了,今日难得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阳光透过窗台照进屋子,很是亮堂。当此时,静坐窗前,游目骋怀,心平气和读一卷好文,若有所得,总是一件让人倍觉愉悦的事。

    李从璟手中的书正翻在《博志》这页,阅览间,第五姑娘端着茶具,没经敲门就进了屋,也不打扰李从璟,乖巧的在他身侧,娴熟的为他煮茶。李从璟平日待人接物很随和,但如今能直入李从璟房门的,却也唯有两人,第五姑娘是李从璟最为亲近的人之一,且因对方年幼,李从璟对其倍加怜爱,不在乎这些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