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黑闭上眼,断断续续道:“血流得有点多,犯困,想睡一觉……”

    赵象爻:“……”

    丁黑的呼噜声在树下响起,格外响亮,赵象爻一脸愤然走出帐篷,啐了一口,骂道:“这鸟厮也不是个好鸟,直娘贼,给他包好了伤口直接就睡,倒是自在得很!”

    透过火把照亮的雨帘,赵象爻看向李从璟所在位置。那里,依旧一片平静,这让生怕错过这场厮杀的赵象爻瞧瞧松了口气。在这个位置看过去,赵象爻看不到丁黑前东家的面容。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和对李从璟使过的种种手段,赵象爻心中就涌起一股分外急切的冲动。

    直娘贼,真想立马一刀宰了这厮啊!

    ……

    雨在脚边,滴滴答答。雨在远处,噼噼啪啪。

    李从璟的话说完后,场面一时陷入一片沉寂。

    在李从璟身后的两百军情处骑士,和在一里之外接应的五百君子都骑兵,都没有发出半分声响。他们不出声,是因为纪律森严,每个人都在等待李从璟的命令,因是军情处锐士半数端平劲弩,半数长刀出鞘,虎视眈眈盯着数十暗虎杀手的模样,和暗虎之前盯着丁黑时如出一辙,因此他们的沉默就充满了杀气。

    暗虎杀手不出声,是因为他们已经处于绝对劣势,虽然二三十名同僚被杀,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强行提起精神,凶狠的盯着军情处锐士。

    最后,李从璟不出声,是因为他的话已经说完。那名壮年男子不说话,是因为他发现此时自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前已经交手数个回合,也许命中注定他们是彼此的宿敌,从李从璟穿越开始,这件事就无法逆转,但两人撕开彼此的面纱,以敌对身份面对面,如今却是头一遭。

    雨势不见小,反而愈发的大了。雨水打在人与马的身上,摔得粉身碎骨,飞溅而起,汇集起来如油锅中的沸水,别有一番意境。

    战马刨着前蹄,偶尔打一个响鼻。

    暗虎杀手前,马背上的壮年男子凝视着李从璟,终于开口,他道:“你看到我,好似一点儿都不震惊?”

    李从璟道:“震惊的时候有过,不过那是曾今的事。”

    “这么说,你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男子问。这时他的声音和神情都已经恢复常态,正如当日月光下和随从开始谋划刺杀之事一样,气定神闲,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李从璟也直视着对方,仿佛要在对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他俩距离并不近,而夜雨的声音着实有些大,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音就要更大一些。这声音传出去,让几乎所有的军情处锐士和暗虎杀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从璟道:“实话说我很好奇,是什么促使你对我动手?你我本来算得上一条船上的人,理应同进同退才对。我知道军中不乏有人背后对我捅刀子,吴靖忠就是一个,但我不曾想到,你也会对我举起刀,这看起来实在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

    男子微微一笑,淡然道:“你很聪明,暗虎在驿站刺杀你时,崔玲珑只说了两句话,你就将对手猜到了我头上。虽然之后我很确定,那时候其实你并非猜到是我,很可能是猜到了三哥头上。那么今日,你能否再聪明一回,想想我是为何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