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一听李从璟和莫离越说越吓人,山羊胡幕僚顿时有些惊慌,不知所措。不是他不顶事,而是照他们这么一分析,局面真有可能照此发展,到那时,那就是大军大败之局了。

    郭崇韬看了莫离一眼,对他的看法,郭崇韬也是暗自点头。一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感觉:李从璟本已是名将之星,身边又有如此贤士辅佐,未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眼下危局至此,我等如之奈何?”郭崇韬想了想,问李从璟。

    “也不能说真有多大危局。”李从璟忽而笑了笑,见郭崇韬眼露疑问,细心为他解说,“方才所言,只是最坏的情况罢了。孟平并非鲁莽之人,也并非没读过兵书打过仗的,如此常识性错误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犯下,他此举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哦?情势若此,孟将军还能如何?”

    李从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信得过他。”

    郭崇韬有些诧异,随即又有些怀疑,问:“如何能如此信得过?”

    李从璟淡淡一笑,看向战阵之处,那是孟平正在力战的地方,轻声道:“因为,他是我带出来的将军。”

    …………

    大半年之前,刚刚出镇淇门、编练百战军的李从璟,一封书信送到晋阳,孟平和莫离章子云两人,便手持这封书信,离开家乡,孑然一身,毅然决然踏上了南下的路。三人在神仙山外见到李从璟,当晚在军帐秉烛议事时,孟平就知道,他此生要跟随公子南征北战,也注定了要以战场为家,戎马一生。

    孟平并不惧怕战争,亦不排斥战争,相反,与天生战士的李从璟类似,他很适应战场的日子。然而,这都不是他长久以来孜孜不倦研究兵事,并且一次次力战并立功的根本原因。

    与莫离出生晋王富绅之家不同,孟平家世贫寒,居漏风之室,着破旧之衣,吃糟糠之食。在晋王那座辉煌的大城池中,他家所在的小巷弄,逼仄阴暗,四季都有不知名的恶臭发出,一旦遇着阴雨天,便泥泞难行,屋中都要蓄上几汪雨水。

    他是千千万万个卑微大众中,极为普通的一员,像一只蚂蚁一样不被人拿正眼看,伏地默默生存。

    一切的改变,都源自那个人,源自一次不经意的见面。孟平的父亲是李府的一个普通仆役,一日天下大雨,他小小的身子跑了小半个晋阳城,来为父亲送伞。但他却不敢踏进那座高门大第,更不敢敲响那座朱门,他只能静静站在门外,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默默等候。

    那是李府的一座后门。

    就在孟平痴痴凝望那扇门的时候,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年级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一袭青衫。孟平呆呆的望着那个人,就像看到了天上的仙童。然后那个明明不到十岁,却格外老气横秋的少年,看着他很惊异的说了一句:“如此大雨,你缘何孤立雨中?快进来避一避。”

    那天那刻,畏畏缩缩踏进门槛的孟平,不会想到他这一避,就避了十年。

    他只记得次日,他父亲笑容夸张的跑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兜不住满脸的喜色,手舞足蹈对他说:“儿子你得彩了!公子看上你了,要你去给他当伴读,夫人已经同意了!哈哈,我老孟家要发财了!”

    那天孟平还不知道,给公子当伴读是个什么差事,也不知道这件事跟发财有什么关系。

    但不久,他就知道了。他们家搬离了小巷弄,住进了李府,而他也有了自己单独的居处,从此锦衣玉食,高车怒马,富贵人前。这一切,都只因那个少年跟对他百依百顺的夫人说了一句:“孩儿的伴读,都是儿之兄弟,要跟儿一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