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万人空巷,城南人山人海,旌旗招展,文武百官各在其中,六军、侍卫亲军将士肃立道旁,洛阳百姓围观在外。

    今日,大唐六军将在此地,祭祀出征。此举也即意味着,谋划多时的伐蜀大战,终于是拉开了帷幕。

    此次出征的唐军统帅,皇长子魏王李继岌,已经身在祭台之下,披挂整齐,英武不凡,身后肃立着文武百官,郭崇韬是这群将欲出征的官员之首,同样甲胄鲜亮。

    时辰还未到,他们在静候李存勖驾临。

    除却出征文武官员,独成一群,围在中前外,其他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秋高气爽,正是风和日丽时节。春不兴兵,夏不鏖战,秋日是兴兵戎最恰当的时候。

    虽说已到了秋日,但随着日头渐高,温度还是有些上升,千百人站在祭台下的广场上,热气不散,免不得有些燥气。李存审回到洛阳这些年,因为辞官在家,没了劳心劳力的事,又有李存勖令御医为其养身,重病一日日降了下来,这两年过去,身体大体恢复刚健,精神饱满。

    他虽然不理朝政,但碰到这样的大事,身在洛阳,却也是要出现的,毕竟虽然没了官职,却还有爵位。在如今大唐军中,李存审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将,没有人比他资格更老,功劳更大,他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便会位在上首。

    一身黑色长袍的李存审身旁,站着如今大唐军中实权第一将李嗣源,论威信,李嗣源仅是稍逊李存审,和郭崇韬相同,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为何但凡李存审在公开场合露面,李嗣源总在他身旁的缘故。不同于李存审的长袍,李嗣源却是甲胄在身,气势威武。

    只是岁月已经在李嗣源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脸上皱纹日益明显,须发也渐露花白,毕竟再过两年,李嗣源也是耳顺之龄了。

    “天下诸侯中,西蜀据膏腴之地,而称天府之国,人杰地灵,累世英才辈出,加之外有山河之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乃是当时不折不扣的强国。我大唐称雄中原后,首战便是伐蜀,看重的便是西蜀之人力物力财力,若能得西蜀之资,将大大有利于征战天下。除此之外,自西蜀东出,顺江东下,可以猛虎搏兔之势,直取江南,战略上天然占优。此二者,乃我大唐首战伐蜀之故。帝国伐蜀,本固有之策,谋划也已多时,按理说是早该为之之事,却为何拖到今日,才祭祀出征,这其中的缘故,嗣源你可知晓?”李存审抹了抹额头冒出的些许汗珠,对李嗣源说道。

    “伐蜀事关重大,谋划的长久一些,也是应该。”李嗣源稳重的说道,寻思少顷,又道:“此番伐蜀,我也曾听闻,主帅难立。”

    “不仅主帅难立,诸将及其部曲的选调,也是大有讲究。”李存审笑了笑,不过李嗣源作为军中第一将,无论是从威望上,还是从部曲战力上,都是如此,但是这回出征伐蜀,如此大战,别说李嗣源挂帅,便是连位在出征序列,都没有他的份,作为灭梁首要功臣,李嗣源的心情如何,不难想知。

    李存审能够理解李嗣源这些时日的心情,他既然开口,便接着道:“朝堂商议伐蜀之事时,在主帅这件事上,最先是宣徽使李绍荣推举李绍钦(段凝)为帅,为枢密使郭崇韬所竭力劝阻。”

    “段凝不过是个亡国旧将,本身素无才干,之所以能窃据高位,无非依仗奉承谄媚、溜须拍马而已。当年在河上与其对阵,从璟以劣势兵力,大败其军,更是差些拿下他的人头,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做伐蜀大军的统率?”饶是李嗣源心情宽和,听了段凝的名字,也不由得有些恼怒,“李绍荣跟随陛下征战多年,常随左右,怎会有这样的举荐?”

    当年魏州之战,李从璟阵战张朗时,为魏靖忠所嫉妒,李绍荣还曾提点过李从璟。

    “段凝非能才,李绍荣焉能不知?”李存审道。此言话中有话,李绍荣推举段凝,无疑是有卖好之意,李绍荣固受李存勖宠信,身份不凡,却要向段凝示好,由此可见,梁朝旧将在如今大唐朝堂中,已经形成了怎样的势力。

    见李嗣源沉默不言,李存审接着道:“在郭崇韬劝阻陛下否定段凝后,群臣于是又推荐了一人,这人便是你李嗣源。”

    段凝作为梁朝旧将在如今大唐朝中的领军人物,他的推举被否定之后,便该轮到河东旧臣势力出牌,河东旧将中,无疑李嗣源是最有影响力之人,所以他们推举李嗣源,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但是很可惜,李嗣源也被否定了。

    否定李嗣源的人,还是郭崇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