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辉虽是粗人,并非草包,眼下虽然吃瘪,不免失态,但倒也不至于乱了心神。

    他本不信李从璟敢拿他如何,倘若李从璟果真无此念头,自然于双方都好,徐永辉乐得与其交好,来日也方便照应,但倘若李从璟有此念,却也不能不及早弄清其意图,好做应对。

    当下,徐永辉呵呵笑了两声,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追问道:“秦王至滑州也已数日,不知秦王殿下查出什么了?”

    言至此处,李从璟在原地站住了身,一脸正色,正经对徐永辉道:“孤此行,正是为此事。”

    见李从璟举止严肃,徐永辉也聚气凝神,敛容问道:“哦?秦王有话但说无妨。”

    “孤此番东来,未至酸枣,便得人告知,言说酸枣县处置流民之事,颇有不当之处,另有酸枣县主簿奉上往来明细之账簿。不瞒徐将军,孤听闻此事也是极为吃惊,然而人赃俱获,岂能不查?”

    半真半假之言,李从璟说得极为认真,“前番国家方经动荡,当此之时,正朝廷宣示恩德之际,如此贪官污吏,如若不严惩,日后朝廷脸面何在?还有谁会将朝廷放在眼里?天下又该如何安定?”

    说这番话时,李从璟大义凛然,说完,正色问徐将军:“徐将军说,孤这话对是不对?”

    “贪官污吏,自当严惩。”徐永辉面无表情道。

    “徐将军果如父皇所言,是深明大义之人!”李从璟赞叹一声,“如此看来,孤此行,往后会顺利得多!”

    徐永辉怔了怔,“哦?陛下是如此说的?”

    “君无戏言!”李从璟义正言辞,说完,笑了笑,换上亲切之色,“当然,孤惩办酸枣贪官污吏,上为国法,下为黎民,没有磋商余地。然则,酸枣毕竟是徐将军治下,未知会徐将军,便将酸枣官吏伏法,孤也觉有失礼之处。因此,马不停蹄前来,给徐将军赔罪。”

    正正经经问徐永辉,“徐将军不会责怪孤王吧?”

    徐永辉心中邪火起起落落,暗道人都让你拿了,你此时来问我有屁用!

    再看李从璟,徐永辉的眼神便不同先前。此时此刻,他对李从璟已无半分轻视之心。

    以雷霆手段拿下酸枣,惩办不法官吏,证据确凿,徐永辉也无法明言其不是。何为下马威?这才是下马威。与其相比,徐永辉不得不承认,自个儿摆出来这出“甲士迎驾”的戏码,着实上不得台面。

    拿下酸枣,李从璟即刻马不停蹄至白马县来见自个儿,举止亲近,颇有美言,让自个儿无从发怒。借此言行,李从璟也意在告知自个儿,他并无与自个儿撕破脸皮之心。

    一言以蔽之,流民之事李从璟要管,不法官吏他要查办,国家百姓他得顾,对此事他态度强硬,不作退让。同时,李从璟亦想团结自个儿,对此事不会处理得过分。

    之所以拿下酸枣,对其它县不动分毫,即来见自个儿,深意正在于此。

    一句话,威风让李从璟逞了,好人也让他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