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末秋初,城市内部的喧嚣几乎到了一年中的顶点。

    粮食收获的日子刚过,领主们已经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征税行动,农夫们在上缴了税费后若是有盈余的,便都会选择变卖一些粮食来交换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商人们的叫卖声在广场上此起彼伏,从每天清晨到黄昏日落,杂戏团在广场上搭建了舞台,跳跃的火光和观众的惊叹声总是响起。四周的酒馆有麦酒微醺的味道,吟游诗人拿着手中的维埃勒琴,随着那欢快的伴奏唱着脍炙人口的歌谣。

    乞丐在贫民区的街角仰躺着,时不时挥手驱赶一下盘旋在身旁的苍蝇,倒也不用像冬日那般担心糟糕的天气或下一顿饭在哪里,偶尔会有富人来分发粮食,他们便一哄而上,抢到几块干硬的黑面包,心中便庆幸不已的躺了回去。

    一座常驻人口达到两万、流动人口大概在两万五的城市,每日的景象便大抵是由这样的气氛所主导。

    街道称不上整洁,马车走过时也偶尔会飘过难闻的粪便的味道,平民们的服饰大多以深灰色调为主,喧闹中透着许些平淡——每一次凝望窗外,莎莉的心中便大抵带着许些这样的情绪。

    几个月来,这位年轻的公爵之女已经完全适应了在修道院的生活。单调是单调了点,但其实原本在公爵府的生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她心中更多的是带着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

    祷告已经结束,今日要忙的事情忙完后,她便在自己的房间内书写着一些旁人未知的东西,此时捏在手中的羊皮纸上便写着这些天给修道院外那些下属安排的任务——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勉强在修道院外间建立起了一个情报网络,将触角伸向了领地的几座主要城镇,最远的,便要数此时这封信件开头标注的地点——

    诺兰村。

    “失踪…带着两队斥候进了草原…难道真的是去找兽人麻烦了么?”

    同样的消息在弗朗西斯耳中完全就是笑话,但莎莉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反而郑重无比的反复阅读了数遍,最终在内心确认了某种可能。

    少女的心思总是有些复杂的,她担心罗迪会出现意外,也想过那种最坏的可能…比如罗迪因为某些事故,最终战死在那片望不见边际的草原之中——

    呸呸呸,不能这么想。

    每次脑海里冒出那些不敢想象、却又抑制不住出现的画面,她总是会感觉自己心脏无端跳得很快,随即又会在心里以一个绝对冷静的角度去审视对方在心目中的位置…

    他是你什么人?值得这么去担心么?

    他就是个混蛋,其实就是想利用你罢了!

    他…

    手指微微捏紧了手中的羊皮纸,缓缓舒了口气。

    四个多月没有见面,脑海中的罗迪似乎连容貌都变得模糊起来,可与之相对的,对方和自己的那些奇妙“交集”却愈发深刻——面对蝎王时对方把自己扔出去、直面弗朗西斯时朝让自己利用项链潜行、矿道之中把自己推到废墟另一端…种种画面闪过,有感激的,有羞恼的,有愧疚的,有失落的。

    想起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亲手接过他制作的软甲、又望着他的背影走远,莎莉微微抿住嘴唇,却觉得自己似乎根本找不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