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簌簌落下,豆大的雨珠又快又急,击打在屋檐上,发出噼哩啪啦的清脆声响。庭前兰花被急而快的雨水打弯了腰,在风雨中微微颤颤,好不可怜。

    这场雨来得叫人猝不及防,下了许久未见停。天幕阴沉,夜色降临,卢敬斯也不好在此时赶人家回去,遂让仆人安排间厢房叫裴琢玉住下。

    晚间用饭时,卢敬斯隐隐发觉裴琢玉和卢允知的气氛不对。他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又岂会看不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之处。

    饭后,卢敬斯难得有闲情逸致,要和裴琢玉手谈一局。

    可在对弈之时,裴琢玉棋艺不俗,步步紧追,叫人叹服。但他的状态明显是心不在焉,偶尔捏着白子出神。

    “裴郎中莫不是有心事?”卢敬斯吃了他一颗白子,心知肚明地问。

    裴琢玉不好意思道:“不瞒卢尚书,下官近期确实为私事发愁。”

    “总不能是因为惹恼了心爱的小娘子而忧愁吧?”卢敬斯脱口而出,调侃他道。

    裴琢玉闻言坦然一笑,“知我者,卢尚书也。”

    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曾想还真的戳中人家心思了。卢敬斯不由想到自家女儿,五味杂陈地瞥了眼裴琢玉腰间挂着的香囊,收敛起和悦的神色,随便地糊弄道,“没想到裴郎中还会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情乃人与生俱来之物,下官一介俗人,自然无法避免落入红尘网中。”裴琢玉苦笑。

    若不是他心机太过深沉,怕将来女儿会受委屈,卢敬斯还是很看好他的,道:“人生在世,无可奈何也是常事。为人父母,真心疼爱儿女的,就看不得儿女受一点伤害。譬如我,为朝廷为百姓操了大半辈子的心,现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让我女儿寻个家世平凡、性情坦诚的儿郎度过此生。”

    裴琢玉出身于郡公府,家世不普通。且混迹在朝野的,谁肚子里没有点算计?如此说来,这些话针对的是他,卢敬斯是在暗示和婉拒他。

    可裴琢玉哪里会是轻易知难而退的人,他起身朝卢敬斯深深一揖,语气真挚,“卢尚书,恕下官冒昧。下官心仪令嫒已久,望您成全。”

    好个巧言令色的臭小子,还想哄骗他的女儿,做梦去!卢敬斯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冷哼一声,“啪嗒”一声把棋子扔回棋瓮,“你是个聪明人,我话说得还不够明白么?你和宴奴并不相配,烦请另觅佳人。”

    裴琢玉目光坚定,态度诚恳,“某今生今世若不能与令嫒结缘,了无生趣,定不会娶旁的女子。心知口说无凭,并不能叫您信服,但日久见人心,某迟早会叫您看到某的一片真心。”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令闻者动容。卢敬斯长吁一叹,“罢了罢了,此事来日再议。”

    屋外的疾风暴雨,骤然见一道紫电白光划过窗边,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鸣声,一时间分不清是雷鸣还是其他。

    少顷,一名家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他的鬓发被打湿,拿袖子胡乱一擦顺着下巴流下的雨水,忙道:“阿郎,大事不好了,朝露院的屋顶被雷击中,方才塌了!”

    “什么?!”卢敬斯霍地起身。朝露院里放置着他收集已久的多种兰花,平日里宝贝的紧,连卢允知向他讨要也没舍得松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