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祖宅在城里,但白家老夫人身子一向不好,一年倒有半年在江畔的庄子里静养,日常便是去庄子边的大明寺礼佛烧香,十分虔诚。

    上个月老夫人便携着玉京到了庄子上,谁知没过几日,便接到了继子的信,不得不回转城里,倒是玉京,因要处理庄子上的事,便留下了。

    池陵的春天清爽明媚,山多树多,落叶多,绿色也多,雄浑江水圈着平缓的城市,满城黛瓦白墙,青石长街,四季鲜花不断,虽不及江南繁荣富裕,但也不失锦绣之地鱼米之乡的恬然自得。

    玉京袖手蹲在圃头,一身青灰色窄袖缎袍,絮了薄薄的一层丝绵,以抵御春寒,雪白的脸映着墙角一树怒放的粉色桃花,愈发玉质莹润,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宛若净透无尘的琉璃。

    她奶兄正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并三个佃户家的小子,将一盆盆深深浅浅的红杜鹃搬上驴车,搬满一辆,即刻驾车而去,等候在旁边的下一辆立刻填补上空缺,几个大小伙子便继续往上搬。

    这两百盆杜鹃是今春最后一批添头,杜鹃花在池陵虽说寻常,但花色并不艳俗,热热闹闹地开满枝头,颇有几分灿烂野性的美感,单独一株栽种在花盆里,朱色有深有浅,朵朵不同,稍作修剪,便是一缕飘逸的云雾落在枝头,成片成片聚集在一处,更是灿若云霞,蔚为壮观。

    池陵人从不以为杜鹃就该啼血,反而更喜杜鹃的勃勃生机,便是最风雅的池陵书院的山长,每当杜鹃花开满山头时,也会忍不住吟诗作赋,和一帮老友诗赋唱和,留下美谈。

    玉京的杜鹃花,经过精心打理,比野地里自生自长的更添了意蕴美感,若说单独拎出来卖则稍显寒酸,但若是作为其他奇花异草的添头,喜欢的人却也不少,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一年年过去,倒成了莳花庄的一项春日“特产”,颇受追捧。

    今年池陵知州家来了位尊贵的京城公子,知州家为了让这位公子舒舒坦坦地春游消遣,可把她这莳花庄百亩花圃的名贵花草都给包圆了,也免了往年零零碎碎往外出的麻烦,玉京干脆大方一回,把这些杜鹃花全部送了出去。

    当然了,那些往年的老主顾,乡绅富户名流官宦人家,也少不得一一费点口舌摆平,送上一两盆稀罕的花卉,毕竟她做的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客户关系还是要维系的。

    好容易送走了这批货,玉京站起来跺了跺脚,抖了抖肩膀,这早春的清晨还怪冷的,出来忘了添件披风,她现在只觉得后背心一阵阵凉。

    红霜那丫头估计已经把早饭摆上了,正好肚子唱空城计了,赶紧回去吃早饭去。

    刚迈进院子,小厨房里的红霜就探出头来,“姑娘,早饭好啦,您快去洗手。”

    “知道啦。”——小管家婆!

    忙了一早上,玉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狠灌了一碗胡辣汤,两笼烧麦,才缓了过来,又斯斯文文地就着一碟嫩姜,喝了半碗白米粥,补了补胃间隙,终于饱了。

    红霜一边麻利地收拾桌子,一边叨叨个不停。

    “姑娘,老爷来信接咱们回京,二姑娘三姑娘老早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您怎么还这么不急不慌的?”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玉京揉了揉肚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像一只惬意的猫在打盹。

    “哦,玉画不咳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