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杰会虽然已经过半,但此刻正好是最热闹的中盘阶段,大伙儿不是都想看个热闹么?那皇甫宇白天就在会场里仰着脖子瞅里面的比武,晚上再像说评书一般地给外面的听众复述一遍白日的战况,紧接着再趁热打铁——明儿准备上台的都有哪路英雄少年,门派、武功、年龄、事迹等等嘁哩喀喳地这么一介绍,然后把铜钱碎银往写着该人姓名的盘子里一扔,买定离手。

    这事儿能成么?还真能成。

    首先,“玩”这个字是刻在广大人民内心深处的,但凡有点儿闲钱或是闲时,人们总得有一个途径来放松放松,皇甫宇整出的这个“一条龙”,就很好地满足了临宁县这帮看客的娱乐心理;其次,皇甫宇选择“目标群体”并非是会场中的武林人士,而是平头百姓,如果有闹事的不服的,他这一身武功也算是没白学,打不过江湖人士无妨,收拾这帮庄稼把式还不是手到擒来?最后,作为放赌的庄家,他讲究公平二字,事先就说好了无论是押哪边儿的赌客赢了钱他都抽走一成的利润,就算是给你们坐庄的酬劳了。

    当然,这件事草草促成免不了有所阻力,前两日的生意十分惨淡,原因是什么呢?就是在于皇甫宇选择的时机。

    因为他选择在晚上“播报战况”再趁此机会开了明日的盘口,但无论他口才如何绝佳,已经有许多江湖人士一进门儿就已经把今儿的胜负结果都传开了,所以在他这儿基本上没有听他口若悬河的,赢的人急着把自己的钱收走,输的人谁还愿意听听自己是怎么输的?但要是不用这些手段去调动一下赌客参与进来的积极性,还是死路一条。

    于是乎,皇甫宇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他安排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在会场里观看各路英雄的比武,自己就等在外面,只要出了一场的结果,也甭管里面的人是不是这么打的,他就根据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天花乱坠地编,只要胜负别给人弄差了就行。

    从“赛后点评”变成了“实况转播”,皇甫宇这小赌场的生意还真让他给折腾起来了,不说赚的盆满钵满,至少是能供上师兄弟几个好吃好住了。

    但像皇甫宇这样的人怎么肯放过这种机会?虽然这一届的武林大会还没结束,但他的眼光已经超越时间地看到了五年甚至十年之后,在莱州剑派的众人班师之后,皇甫宇便立即着手观察下一个五年后具有潜力的苗子们,把他们的个人信息调查的一清二楚,就差进门的习惯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了。

    而在少年英杰会将近的时候,皇甫宇更是说服了莱州剑派的掌门和几个头部弟子,凑了一笔钱直接在临宁县开起了一个小赌场,这一回他不但把五年前的经验教训全部汲取,不仅打点好了当地的衙门,还推陈出新地安排了几个生面孔的新弟子给赌场当“托儿”。

    老掌门去世之后,莱州剑派的新掌门之位自然是落到了皇甫宇头上,就连那些个武功和资历都比他高上不少的同门都一致赞成。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绝大多数人习武的理由很简单,第一就是混口饭吃,第二就是防身自保,行侠仗义也得建立在吃饱肚子的基础之上。你武功高,但手下连饭都吃不上,皇甫宇武功平平但跟着他喝豆浆能喝一碗倒一碗,吃糖饼光吃里边儿的糖,那选谁当掌门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然后,莱州剑派就解散了。或者说是名亡实存,因为皇甫宇发现了个很大的问题——绝大多数人学一辈子武不过就是二三流的水平,但我在临宁县正儿八经地经营了五年的赌场已经够雇佣一个一流高手给我当十年保镖了,那我干嘛还要当这个莱州剑派的掌门?

    莱州剑派本来就不是什么根深蒂固源远流长的门派,所以门下弟子对于这个门派的称呼并没有很深的归属感,在听完皇甫宇的一番理论之后便纷纷被他说动,跟着他一起常驻在了临宁赌坊。

    皇甫宇也没有想到,自己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不如一朝弃武从商——如果开赌场也算是商人的话,总之他由此便声名鹊起。而由于名人的“光环效应”,许多人也顺着皇甫宇的老路跟风,一时间大大小小的赌场在临宁县乃至县城所属的东山府拔地而起。

    从莱州剑派的无名小卒,变成了冠绝天下的“赌王”,皇甫宇的一生岂止是“传奇”二字那么简单?或许他所做之事远不如当年那位武林盟主伟大,也称不上一个“侠”字,但至少在传奇性上,他的风头已经远远盖过了那位武林盟主。

    当时乃至后世之人谈及皇甫宇的一生,有人说这是江湖没落了,有人说如今的人们比起侠义更看重利益……

    究竟是什么原因,也很难说得清楚,是对是错,更不可一言以蔽之。

    至于皇甫宇的身后之事,值得玩味之处倒也不亚于生前,他的门人徒众最终分成了两派,一派便以临宁县为根基继续做大师父的赌场生意,反倒是皇甫宇的亲儿子却率领了另一派重新投身武林,最终由皇甫宇的嫡长孙、皇甫明月建立了后来九大宗门之一的“不夜山庄”。

    可能真的是皇甫家的人骨子里流的便是做生意的血,不夜山庄的兴盛恰恰又是因为后来赶上了盛国两代皇帝重商的浪潮,自此便彻底奠定了九大宗门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