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溃没有躲过去,他根本没有躲,任由那把刀自肩头斜穿胸口直至肋下劈出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伤口顿时喷涌出大量的鲜血来溅了陆智英满头满身。魏溃倒是希望这一刀劈的更狠、劈的更深、劈的更暴戾一点——这是他还鹿柠的命。

    劈中了?陆智英也诧异了起来,这家伙已经疯了,再来一刀叫他……

    魏溃只给了陆智英一刀的机会,下一瞬间他便伸出右手来捏碎了陆智英的喉咙。他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无尽的杀意怒火在胸口咆哮着沸腾着,他用戟刃割下了陆智英的首级挑在枪尖上,然后转身回去骑上了一直呆滞在那里的癞麒麟。

    癞麒麟是奇珍异兽,比起寻常动物来更加通晓人性,它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小主人便是被那三个贼人害死?这一次它没有等着魏溃再去狠狠地敲它的屁股,而是愤怒的嘶鸣了一声便驮着魏溃沿着山路向上狂奔而去。

    山贼的寨子里果然如魏成所说正在举行庆功宴,之前下山的山贼们占了整个寨子的十之六七,他们只觉得今日抢到了无数的财物粮食,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浑然不知,也不想知道——大多数人都巴不得出去的同伙们死光光,好让自己多分到一些东西。

    惊醒这些半醉半醒的山贼们的,是一头驴一样的怪物驮着一个人一样的怪物,撞破了山门,那怪人的胸口还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出血来。今日下山的人认出了这是魏溃,也认出了魏溃手中铁戟上挑着的陆智英的首级。

    魏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沉默地向着眼前看到的每一个人挥出双戟,癞麒麟就这样驮着他一圈又一圈地在山寨之中猪突猛进。

    像什么呢?癞麒麟一直都是作为一头拉磨的驴被鹿柠家养着。对了,就像是磨盘在磨豆子一样;磨盘是没有感情的,它不知道也不会在乎豆子是不是会害怕,或者豆子们是不是反过来想把磨盘别碎;反正磨盘的作用就是磨豆子,反正豆子们一辈子也别想反抗磨盘。

    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山贼见过这么残忍无情的人,这个人一句话都不说便冲进来大开杀戒,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越来越多的血溅落在这两头怪物身上。

    山贼的首领、小头目、还是喂马的,魏溃一点也不在乎,反正这些人都可恶都该死;黄豆、绿豆还是麦子,磨盘也不在乎,碾碎就是了。

    山寨里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怒吼变成了哀嚎,直到最后寂静无声。这些山贼们起初还认为魏溃狂妄自大,竟然一个人就敢来送死,结果到现在,除了极少数胆子小脚力也还凑合的逃出了山寨,其他人都已经躺在地上和陆智英作伴去了

    这几个逃出来的山贼,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走,一路上哭爹喊娘疯疯癫癫,直到他们在山脚下碰到了已经集结的七七八八,正欲上山的村民们。这些村民之中魏家村大概占了一半多,其余几个村子一共才凑出来不到一半的勇士,不过在魏成心中也算是比较满意了。

    还没等站在最前面的魏成说话,这几个山贼“扑通”“扑通”地便跪在了地上,口中嚷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诸如什么“妖怪吃人了”,“寨子吃没了”,“红红的全是血”之类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话。

    魏成见这几个都是山贼,虽然疯疯癫癫,但在他心中绝不想放过这些仇人,便先叫人用绳子绑住他们,带着上山。这几个山贼一见这些人是往山上去的,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走,直到有人一拳砸在一个最能闹的山贼脸上,将他砸晕,其他人才纷纷闭起嘴来——装死。

    一路上,村民们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能把这些平时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山贼们吓成这个德行,七嘴八舌的讨论过后,心中也纷纷打起了退堂鼓,不过魏成倒是学作魏溃之前的模样,凶巴巴地喝令众人不许退缩。

    直到村民们抵达了山贼们的山寨,才理解了这几个逃跑的蟊贼到底在说些什么,也理解了他们为什么会哭爹喊娘的不愿意回来。

    他们看到了阴曹地府一般的光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眼前的景象烙在了参与今天集结的所有人心中,直到他们若干年后去世,也没有一人能够忘记。

    满地的鲜红色潮水几乎要将整个寨子浸没其中,而在这尸山血海之中,有一个坐在地上的血人,膝上横着两条淌着血的双戟,这山寨上,只有一头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的怪兽,站在那人的身边,偶尔发出悲哀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