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葛新老老实实地回答。

    贺难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对此无异议,那就由你开始陈述你的理由吧。”

    葛新不光有理由,他甚至还有证人,能够证明尹世杰强抢了他嫂子为妾的人,而令尹世杰家状师都没能想到的是,这个替葛新作证的人正是尹家的管家。若是旁人之言可能不足取信,但尹府管家说的话可十分有份量。

    尹府管家向在座的各位父母官拱了拱手,来到贺难面前:“回贺狱曹,在下是尹世杰家中的管家文三儿,关于葛新说尹世杰使用武力强娶他嫂子葛氏一事,在下可以作证,葛新说的句句属实。”

    这话一出来,不止是尹家人陷入暴怒,就连主审官员和陪审们也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文三儿作为尹家的管家,在郡城中也是恶名昭彰,尹世杰干的许多恶事也都有他的一份儿,怎么会替葛新作证?

    众人不禁都暗自揣测起来——这贺难究竟是怎么让文三儿开口的?

    其实这事的缘由说来也并不出自贺难身上,文三儿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自从贺难去往尹家调查当年尹世杰和葛兰婷的事情后,文三儿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在了解了贺难近些日子的动向之后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尹家要倒了。

    如果尹世杰干的事全被扒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也不会好过,倒不如主动做个污点证人以求从轻发落,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文三儿主动找上了贺难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而贺难也欣然应允。

    当然,这也远不到一片哗然的程度,因为尹世杰是个什么德行这水寒郡里的人可再清楚不过,他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没有葛新也会有个张新、王新出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尹世杰是死有余辜,那葛新又该怎么处理?这才是今日议案的目的。

    “要我说啊……这小哥做事是欠考虑了一些,但是搁谁碰到这种事不急眼啊?反正那尹世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他一个为啥还要再搭进去一个呢?我是觉得这小伙子不该死。”见半天没人吱声,一个粗重的嗓音透过人群传向四面八方,说话的人是一家肉铺的老板,马屠户。

    “我也同意这位大哥说的。”接上话茬的是玉兰县的胡寡妇,她因为前任郡丞王隗的案子与贺难有过交集,今日也是被贺难邀请过来作为陪审的一员:“这尹世杰的恶名都从郡城里传到我们县城来了,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他死是死有余辜。听这小伙子所说他的兄长病故,嫂子还仍旧操持着这个家——谁说寡妇就必须得再嫁了?这尹世杰欺负人家孤儿寡嫂,我看他是活该。”胡寡妇也是自从丈夫死后独自照顾二老,至今也没有再嫁人,连一儿半女都没有,此时不免为葛兰婷的遭遇义愤填膺。

    “那可不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葛新的遭遇是令人同情,可难道因为令人同情就可以枉法了么?尹世杰是作恶多端不假,但就这件事上我看还是葛新的责任。他千不该万不该亲自动手啊!”这是酒楼的陈老板,他还补充道:“私仇归私仇,要是跟谁有仇都自己提着把刀去杀人,这不是乱了套了?今儿你杀我,明儿我儿子杀你,后天你儿子再杀我儿子,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陈老板,别人说这话可以,你说这话就值得商榷了啊?谁不知道你广进酒楼的大金主就是尹世杰?我看你和那尹世杰都是一路货色,平日里没少跟人结仇呢吧?像我们这些屁民哪里就随意跟人家冤冤相报去?”陈老板话音刚落,另一边传来一声揶揄,这竹楼小馆的赵老板和广进酒楼的陈老板一直不太对付,此刻抓住机会就是一阵抨击。

    “刘老板你也别着急往别人身上扯,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家那茶说是正宗的南安红茶,其实就是普通红茶兑水吧?就你这骗钱的事儿也得送进去吃牢饭!”这是卖水果的石小贩。

    “哎哎,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儿,我……”还有试图喊两嗓子不知道要干什么的。

    “这尹世杰可没少闹出人命官司吧?我看早就该杀他了!衙门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指不定里面有着什么勾当呢!没准儿今天都是个幌子,就想借咱们之手整死葛新也说不定呐!”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人声嘈杂谁也找不着谁。

    眼看着事态要走向另一个极端,台上的众位官员都皱起了眉头,贺难也是厉声喝了肃静,人群才重新安定下来。

    “一个一个说,思远大师,您贵为高僧,还是您先说一句吧。”贺难走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身边。

    思远大师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葛施主为嫂报仇,自当是天经地义,而尹施主受戕也是因果报应。我出家人讲究以慈悲为怀,只盼葛施主若是能大难不死可以改过自新,忘却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