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午,薛禄、柳升、谭忠、陈懋等大将都来到了中军行辕。于是张辅请他们一块儿用午膳。

    陈懋面有凶相,谭忠和薛禄长得也是十分彪悍,只有柳升的面相稍微温和一些。若非大伙儿穿着明军的衣甲饰物,几个大汉坐在一张方桌周围,就好像是凶狠的绿林好汉聚头了一般。

    不过在场的大将,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全是因“靖难之役”的军功才封侯的大将。

    相比何福吴高之辈,张辅更信得过这些人;薛禄柳升等人当然也信得过张辅,张玉之子怎么也不会暗算他们。所以何福被逮、前军失利之后,军中并未有大将不满。张辅至今尚能掌控各路大军。

    陈懋吃下了五碗米饭后,肚子饱了话也多起来:“大帅,叛军在南边,俺们为啥不南渡资水?”

    张辅一时未语。柳升便开口说道:“陈将军勿急,大帅胸中自有韬略。咱们有数百条大船,从大江两岸运调粮秣辎重到长沙、潭州等地。那汉王叛军军需转运不如官军,比咱们更急交战。

    大帅先向东进军,作出要向湘江靠近的姿态;叛军必欲拦截,亦会尽快出军前来。那瞿能的人马远道而来、必将士疲敝缺衣少食,马上又仓促出动,不利于叛军矣。”

    张辅听罢,用赞许的目光看了柳升一眼。

    这时薛禄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几天前何福军拦截瞿能军不利,首战折损数万众,左副将军何福又被关押;此事怕已经传到京师了。末将担忧的是这事儿。”

    张辅应了一声,明白薛禄是主张赶紧开战的。这薛禄长得凶狠、看起来五大三粗,却对朝廷里的事琢磨不少。

    谭忠道:“薛将军所言极是。”

    四川太平场之役,谭忠是薛禄的副将,俩人一起从战败的战场逃出来、似乎算是过命的交情。

    张辅的目光从四个大将脸上扫过,心道:四个大将,三个主张速战。

    薛禄提起茶壶往碗里倒了一碗茶水,端起来灌了一口,说道:“俺们要是真退到湘江东岸,这西岸的所有地盘被叛军占领,须得几天?常德府也保不住罢!”

    柳升沉吟片刻,说道:“常德府南边有沅江、资水。”

    薛禄摇头道:“挡不住的。沅江资水,虽通洞庭湖,不过现在水浅,往西走大战船进不去;江面也窄,叛军有办法锁江。一旦俺们退兵,叛军攻占常德府,只是时日长短罢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见柳升没有反对这个说法,便接着说道:“之前的奸谍不是探明、汉王府搬到了贵州城,为啥?贵州是云贵川三地最贫瘠的地方,但其位于云南、四川两布政使司之间,便于聚集三省财货军需。

    常德府失陷之后,叛军会有两条转运道路。北面走‘入湖广道’,将云贵川三省的赋税运调至常德、转运湖广前线;南面走漓江灵渠,转运广西全省及湖广西面府县的赋税粮秣。俺们要是想耗死叛军,怕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儿!”

    柳升问道:“荆州军攻陷夔州之后,进展如何?”

    张辅道:“最近得报,几无进展,北面送信禀请援军。咱们官军攻占夔州,乃因夔州城有人反水投靠了官军。本帅不得不说,叛军的那些大将,皆颇有一些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