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夯砖包的城墙包裹着云南府城,就像一坛酸菜似的。甚么东西都放进来了,它悄然发酵着,究竟会腐|败臭掉、还是会变成滋味恰到好处的佳肴?有些东西朱高煦可以掌握,有些他却无力控制,只能忐忑地感受着一切的蜕变。

    “媒人”薛岩带着圣旨到来之前,朱高煦又见了陈大锤一面。陈大锤回王府的第一天,忘了呈送一件东西;他回家想起了,次日前来汉王府拜见。陈大锤接着上次的话,又谈了一些似乎没那么要紧的消息。

    云南府城的时节,很难通过身上的衣裳多寡来感受。阴雨天就好像秋冬;刚晴了几天,虽然不是很炎热,却也能穿单衣了,走到太阳底下就跟到了春夏之交一般。

    右长史李默到王府外面迎接薛岩、至前殿东侧的书房内。朱高煦已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了。

    书房里还站着汉王府的文武数人,薛岩见礼罢,先拿出了圣旨。朱高煦也不说是伪诏,他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屁|股连动也没动一下,说道:“拿过来瞧瞧。”

    在站的几个人相互看了几眼,都没有吭声。薛岩的神色却有点难看起来。

    宦官王贵从薛岩手里接过圣旨,送到了书案上。朱高煦看了一番,说道:“确是我长兄的笔迹,可见薛寺卿是奉了我长兄的意思、来当说客的。”

    朱高煦又拿圣旨递给王贵,让书房里的其他人也传视一遍。

    薛岩道:“汉王,可否借一步说话?”他说罢回顾左右那些人。

    朱高煦便轻轻挥了一下手,王斌等几个人知趣地作礼告退,走出书房去了。

    薛岩转头看了一眼门口,这才作揖道:“下官当年与武定侯有旧,又曾有幸为汉王说媒;而今如汉王所言,要为朝廷做说客,下官是真的不想来。”

    朱高煦道:“薛寺卿当年能投我父皇,今日不如投了本王何如?”

    薛岩愕然抬头,与朱高煦对视了一眼。朱高煦怀着诚意,又带着些许戏谑的微笑。

    “圣上与汉王是亲兄弟,正是一家人;皇室、汉王府与武定侯府有联姻,下官与武定侯府是世交,君臣藩王各家都是亲朋好友。下官实在不愿意再投靠谁,只望两边能化解误会。万一开了战端,死伤无算,何苦来哉?”

    薛岩叹了一口气道,“汉王的护卫一百余众,圣上已下旨放了,不日将回到云南。圣上愿兄弟和解之诚,您也看到了。”

    朱高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点了点头。

    但片刻之后,朱高煦忽然说道:“谈谈条件罢。”

    “啊?”薛岩刚刚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这时一下子愣了片刻。

    朱高煦没说第二遍,只是以目光观察着薛岩的神色。

    薛岩终于开口道:“圣上许诺,汉王及子孙世代为亲王,您的藩国暂且仍在云南府,护卫、军政之权一样不动,朝廷另有赏赐。将来汉王若想改变藩地,天下诸城任君挑拣;太后和圣上记得汉王的大功,必不吝富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