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沉吟片刻,便不紧不慢地叙述道:“彼时王寅告诉我宫中可能出事了,我顿时便察觉到,确实有些异样,为甚么金忠非得带我走东华门?我也没来得及多想,便欲先出皇宫,搞清楚状况再说。但我往回走了没多远,见着谭清竟然带着甲兵进宫来了!

    我立刻明白,不仅文楼里有陷阱,整个皇宫东南区域都是大坑!马皇后说的那个密道,我以前没在意,反正建文跑掉后也死了,但当时就有了大用。我便决定从奉先殿下面的密道逃走,径直往北跑。

    但是在路上我忽然想起,那小宦官说他是章炎的儿子、称妙锦为大姐姐,平素必定与妙锦有往来。我在东宫奸|党的眼皮底下逃掉,让他们功败垂成,事后妙锦能脱得了干系?”

    朱高煦的脸色发青道,“做这种事,他们连亲兄弟也要置之死地而后快,早已六亲不认,妙锦若继续留在宫中,恐怕很难活命。”

    事情已经过去了,朱高煦想起来还能感到寒意。

    妙锦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追兵一路追来,你还跑到祈福观耽搁一趟,就不怕被追上,也难活命?”

    朱高煦那会儿真没想太多,也没时间权衡,只是观察到那些甲兵的跑步速度,判断去一趟祈福观可能还来得及。

    他想了想便道:“记得永乐元年,我本来可以带妙锦一起去云南的,只因这样那样的缘故、徘徊犹豫,最后放弃了。结果一次蹉跎,便是五年不能相见。这次如果我犹豫太多,恐怕就是永世不能相见了。错过了时机,回头再懊悔伤心怪罪自己,感叹一句早知如此、如何如何,还有甚么用?”

    妙锦抬起头,火热的目光直视朱高煦的脸,她又慢慢低下头去,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柔声道:“高煦,最让女子动心的,可不是你的荣华富贵。”

    朱高煦不知如何作答,因为他一时间也无法改变自己固有的想法,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事。

    妙锦的声音有点异样:“高煦后悔宫中的选择么?”

    他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妙锦在我心里,比父母还要重要(现在的父母亲情没甚么代入感),当然值得冒那个险。”

    妙锦听罢却怔怔地看着他,发了好一阵呆,失神地喃喃道:“你就不怕被人说大逆不道……”

    天色渐渐黯淡了,山谷里的一切景色都模糊起来,虫子的鸣叫愈演愈烈。

    那路旁的溪水,清澈而柔滑,还带着炎炎夏日后的暖意,悄然却毫不停息,顺着如裙袂般的山谷地,缓缓地向下游流淌。

    妙锦的脸上还蒙着绸缎,眼眶却是红红的,声音里隐隐有难堪的意味,她低声道:“天黑了……”她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回屋去罢,此间主人应该在等着我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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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今天一更,周一开始两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