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登岸后,主帅盛庸先接见了使官一行人,又亲自见了上杉氏。上杉氏只是关东家督的一个家臣,大多内情是一问三不知。

    但是他终于说出了上杉禅秀的密令:“新任室町殿大将军,将是足利义嗣。大明国需要重新册封足利义嗣、为日本国王。家督(上杉禅秀)的意思,册封之前,《山城和约》得签订一条附属文书,大明须明确认可,‘法皇’(法定天皇)的名号可以在日本国内使用。”

    在场的明军武将们已有怒气,一员武将骂道:“朝廷刚册封的日本国王,京都那些人就给杀了,朝廷威仪何在?你们胆大妄为,还敢在此讨价还价,恐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上杉氏道:“在下蒙家督信赖,只能参与上杉家的少许事务,而此行只是个传信的人。各管领、有力守护之事,在下无法决定,且不知其然。”

    盛庸制止部将的怒骂,下令将使者暂且安顿,便起身离开了行辕大堂。

    他退到后面一间稍小的瓦房里,下令召集中军大将、太监、文官议事。除此之外,庶民姚芳也在场,随军的锦衣卫的校尉、依然可以在房门外旁听。

    众人见礼罢,盛庸先开口道:“这个使者的话里,有一句十分蹊跷。他怎么知道,新任室町殿将军一定是足利义嗣?上杉氏使者前去难波京码头之时,足利义持突然被|刺的事刚刚发生,为何继承人就如此确定了?”

    人们纷纷点头,觉得盛庸的疑问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刘鸣站出来,抱拳道:“下官这几日有一番推论,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盛庸道。

    刘鸣便道:“《山城和约》签订之前,室町殿已然没有选择,无法再将两国战|争继续。

    当时只要重新开战,下一次大战战役,必定发生在京都。室町殿应该认识到,日军已无力保卫京都,只能向关东地区后撤。但关东镰仓公方的势力,似乎不愿意室町殿前去夺走他们的利益;下官从各种迹象猜测,关东公方与室町殿,极可能本来就有积怨。

    开战已属于自蹈死地,室町殿便只剩议和休兵一条路。

    无论《山城和约》用词如何委婉动听,也改变不了其割地求和、‘城下之盟’的本来面目,比当年宋代的《檀渊之盟》有过之而无不及。宋代朝廷尚且能维持大局,而室町殿的权力,显然远远不如宋朝朝廷。

    议和的做法,自然会导致京都中|央的权威急剧下降,或不能再统领诸国守护。室町殿的权力,实际又由三管领四职等有力守护共同掌管,形似一个联盟。各有力守护不愿意看到,室町殿完全丧失权威、各国变成一盘散沙的局面。他们需要想办法维持、让原先的制度继续运转。

    那么各有力守护阴|谋、让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持背上这口黑锅,或许已经在各方之间达成了共识。

    山城条约刚刚签订,几大守护大名立刻返回封国、而非进京,或可佐证这样的推论。他们起初应该是想联手造|反,宣布足利义持要对战败、议和等大事负责,把一切失败全都怪罪到足利义持的个人愚蠢上,然后重新推举一个将军。

    但是那个刺客富樫满成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快了。富樫满成可能已经察觉到、各国守护叛乱的迹象,而且认为足利义持没有胜算。富樫满成便自作聪明,想在新主人那边立个大功。结果导致了刺|杀的大事。

    足利义持已死,众人拥护足利义持亲近的人已不可能,不然会导致积怨内斗不散;然而众人又想维护原先的权力规矩,于是他们只能从足利家选择。足利义嗣既是前任将军的嫡子,又与足利义持有仇,自然变成了最好的人选。”

    众人听罢,纷纷附议,觉得这样的推测合情合理,唯一的遗憾是找不到真凭实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