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姬轻声道:“这些年,已算不上甚么稀罕物,翡翠镯子、金镶红宝石戒指在市面上都能买到。对了,皇贵妃家里若要挑几只比这更好的玉石,那是轻而易举。翡翠出产自云南布政使司孟养土司,红宝石产自缅甸国,这些东西都要经沐府同意,才能运到大明内地。”

    沐蓁立刻轻描淡写地说道:“下回我给娘家带信的时候,顺便叫家父送几只玉石首饰进来,送给庄妃妹妹。”

    “无功不受禄,那怎么行?”李贤惠忙道,“我只是觉得稀奇,随口问问,姐姐可别当真。”

    沐蓁也不坚持,笑道:“那也成,我送的、哪有圣上亲自送的稀罕?”她说罢望着姚姬笑了一下。当初朱高煦送家眷们玉镯子的时候,沐蓁、李贤惠等都没进汉王府。

    李贤惠小心地问道:“圣上这阵子是不是很忙?他上回来庄妃宫,偶然有点走神想着甚么。”

    姚姬道:“应该要征讨日本国了,还给朝鲜国李家那边下了圣旨。”

    李贤惠等都轻轻点头,但没再继续说这件事。

    三人在花厅里谈天说地,说到有趣之处,都是笑盈盈的,关系十分亲近。她们心头似乎都知道,不能太得罪女子,不然的话,妇人记仇起来、几乎不可能化解,所以彼此间都把话往好处说。

    就像姚姬和马恩慧,因为以前撕破了脸,那些仇怨,恐怕相互间一辈子也好不了。

    至于沐蓁与皇后之间,似乎有点隔阂;而姚姬又与皇后交好,但这些都不会让姚姬对沐蓁产生多少成见。

    ……然而马恩慧毫无要回皇宫的迹象。她已在太平门外、燕雀湖畔宅邸,安稳地住下来了。

    这阵子恩慧既不对新邸的幽美风景有兴趣,也不去沈家的戏院看戏。她搬进来后,便一直没出过门。

    燕雀湖畔那栋阁楼下面,有一间屋被马恩慧做成了佛堂,她的卧室也在佛堂之侧。马恩慧最近便过着吃斋念佛的日子,余者之事一律不过问。

    马恩慧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苦,相反佛经教人淡泊向善的心境,逐渐让她好受多了。

    桌案旁边放着一只木鱼、一本经书,但是马恩慧现在并未念经。她做这件事一般是入夜静谧之后,手上敲击木鱼、口中还要念拗口的经文,可以让人没空胡思乱想。

    眼下马恩慧只是在抄写《金刚经》。佛堂里简洁的摆设,隐隐约约的墨香、以及油灯燃烧的气味,已能让她心无波澜。还有上面供奉的镀金佛像,那惟妙惟肖的神态、也很能感化她的心境;它垂目看着下面的众生,那似笑非笑的惬意平静、豁达慈祥,凡人也能不知不觉地模仿那种情绪。

    但是偶尔之间,一个毫不相干身影、又浮现到了恩慧的脑海里,他自信而执着,热情中又带着隐忍。接着莫名的温暖流淌到了她的心里,他的声音如同正在耳际温柔地述说:我哪能忘记恩情、更舍不得你死……然后她感到心中某个地方一麻,记忆里好像脑中被一根筋拉动而痉挛颤|栗,那些似轻似重的触觉纷纷扰扰地闪过。她甚至隐约听到了来自肺腑中仿若痛苦的啸声。

    这样的感受,与她虔诚而宁静的心境产生动荡,她看了一眼佛像,马上感受到了罪孽与亵渎。

    “罪过罪过……”马恩慧敬畏而自责地念了好几遍,默默地摒除心中的淫邪念头。

    然而那一切往事,都在漫长的光阴里、不知不觉地真实发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