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七年。

    南梁。洛京。

    夜已打过三更。

    然巍峨宫殿间,嘈杂喧嚣仍不绝于耳。

    未央宫中,重重深红宫闱似是隔开了兵荒马乱与幽静死寂。

    而那端坐在宫闱后的,正是南梁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此时她身着暗红乌鸾褙子,一身莲青色夹金线缎袍,似浓稠黑绸的如云青丝斜插一只凤尾缠枝如意步摇,面容雪白,一双狭长凤目,一对深黛细眉,绛红色薄唇似冰久了的樱桃。端的是一派雍容艳贵,又多几分冰冷肃杀。

    她正端着一只紫砂茶盏,细嚼慢咽地品,纤细雪白的喉咙做了一个微小的吞咽的动作。

    大殿已是黑压压跪了一片人。那跪在最前面的婢女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看她,“...娘娘,摄政王已经带兵入宫,奴婢都已按您的吩咐,一一去做了。”

    “很好。”孟眉淡淡颔首,“把圣上藏于西宫偏殿,集合宫中所有侍卫好生看守着,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是!”

    那婢女连忙从地上爬起,如获大赦般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世人皆知,当今太后孟氏,乃长乐郡主,十五岁嫁入大皇子府,做了个庶出侧妃。南梁素来国势动荡,内忧外患不断,元狩帝生性多疑,一生都未立太子,等捱到大皇子称帝,孟氏当上了宫中一介小小侧妃,已是花了半生力气。但就是这么个从未受宠的侧妃,愣是斗倒了皇后,斗倒了皇帝,最终生生熬成了太后,可见其手腕心机之狠毒。

    孟眉终生不得宠,膝下无所处,只能扶持嫡出继子,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少帝,垂帘听政整整七载。彼时朝野颇乱,还是多亏了镇国公世子出身的摄政王沈景秋,才算是坐稳了江山。

    而太后孟氏,幼年时父亲宣平侯战死沙场,家道中落,她也沦为落魄郡主。镇国公与宣平侯,自是交好世家。孟母冯氏便携亲眷投靠镇国公府。自此,孟眉于镇国公府,寄人篱下近十载。彼时的沈世子正是国公府二公子,二人自然颇有交识。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孟眉就会是未来的世子妃。然而,她却就那样突然地嫁进了大皇子府。

    彼时世人多言,孟氏爱极了大皇子,情深不能自已。

    但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世人才渐渐暗自议论起来,许是沈世子心机深似海,将自己的青梅毫不犹豫地亲手送上了大皇子的床笫,其实只是为了利用她,将她作为一颗他江山权谋的棋子,替他周旋于南梁王室之间。

    恰似今夜,鹅毛大雪席卷了整座未央宫。

    摄政王亲来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