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已大亮了,身边人睡醒坐起的动静,让萧观音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她一睁开眼,就朦朦胧胧地望见她的夫君宇文泓,呆呆坐在榻上、盯着什么东西、十分失魂落魄的模样。

    萧观音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眸,一边忍困坐起身来,要关心地看看宇文泓是怎么了、又在看什么时,身子才刚移靠过去、双目还没看到什么,就见原本动也不动的宇文泓,忽地一手伸来,捂住了她的双眼,而后,似是就这么一边捂着她的眼,一边几近慌张地跨过她的身体,像是要下榻。

    遮在眼前的手,随宇文泓跨到榻边的动作移开了,萧观音怔怔看着宇文泓背影在前,看他想要快点下榻,却因动作太过慌乱焦急,一脚踩在了松散的衣裳一角,直接“砰”地摔倒在榻边,只好在他两手及时撑在地上,没叫脑袋直接叩地,而两条腿,则直挺挺地朝天撅靠着榻,整个人像一根种歪了的愣头大葱。

    萧观音给宇文泓这一摔吓了一跳,困意全消地赶紧伸出手去,要扶他起来,但宇文泓却似不想被她触碰、不想被她看到身前,她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裳,他就匆匆地爬起身来,背着她,快步走至衣橱前,胡乱扯了几件衣裳出来,而后就抱着衣裳,飞快地跑到另外的房间去了,背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一“逃”,萧观音一个早上都没见到宇文泓,苑内侍女说看到二公子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身边半个侍从也没带,萧观音原想宇文泓是在王府园子里溜达晨跑,还会回来用早膳的,但,她等到早膳都快凉了,也还是不见宇文泓的身影,这倒稀奇,从前宇文泓虽也常早晨离府去玩,但定是会用过早膳再走的,似今日这般,再联想他晨起时的奇怪举止,真是有点古里古怪。

    宇文泓人不在,萧观音想关心问问这古里古怪的因由也不能,便边在长乐苑内做着自己的事,边等待妹妹妙莲的到来。

    妹妹妙莲与弟弟迦叶不同,在她生辰之后,已来过雍王府长乐苑好几次了,且每次来,在长乐苑里与她亲密叙聊个把时辰后,总央她带她到雍王府花园走一走,今日也是如此,在如约而至后,于长乐苑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姐妹间说了许久话,并一同用了午膳后,妹妹妙莲道没有困意、不想午憩,央她带她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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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观音想妹妹是看够了窗外菜园,故而如此,回回妹妹走进长乐苑,看到一地的菜蔬,总是眉头皱得高高的,并就此认为和长乐公一同生活是一件极为困苦之事,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无论她怎么说,总觉得她的婚后生活糟糕极了,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长乐公宇文泓。

    “若姐姐嫁的是旁的人家就好了,不是雍王府宇文家,那姐姐就可以和离改嫁了”,妹妹妙莲有次这样嘟囔着,片刻后声音更低,“……若不是雍王府宇文家,姐姐一开始就不用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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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假设,在妹妹妙莲那里,连成了首尾相绕、没法儿

    解开的结,萧观音每每见妹妹为她露出忧愁之色,总会好声安慰,妹妹爱她关心她希望她万事都好,她知道,她也很爱她唯一的妹妹,希望她日日都能展露笑颜,对她的请求,一般都不会推辞的,回回听她说想去雍王府花园走走,总会应下陪她。

    这次也是如此,在离开长乐苑时,萧观音有指着庭园菜地,含笑对妹妹道:“其实也不全是菜,长乐苑里也有花的,你看那亭子周围,是迦叶赠我的那伽,到秋天应会开的,还有那一小块花圃,是夫君他种的花,等开了,应也会很好看的。”

    ……姐姐的身边,应是花团锦簇、万紫千红,这“万绿丛中一点红”,算什么呢……

    萧妙莲还是不高兴,还是讨厌那个讨厌的长乐公,讨厌这个权势赫赫的宇文家,逼得姐姐嫁给了这样一个人,她忿忿地想了会儿,忽又想到一个同样姓宇文的人,想他在姐姐生辰那日,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如鹤立鸡群,与宇文家一众英俊子弟在一处,也依然是那样显眼,眉目昳丽,神气清粹,无意间眸光与她对望,如越过山水看来,挟着蓊郁林木间的澄净清气,合仪地向她微微一颔首,唇际浮着淡淡的笑意,那样地清秀通雅、纤尘不染,好像他身后,都不是一畦畦粗俗的青绿菜地了,而是淡泊幽雅的兰草,他身处幽谷,人亦如兰。

    这样想着,仿佛眼中又看见了他,就似那日,站在不远处的菜地边上,朝她颔首微笑,当时的她,双颊止不住微微红热,现下也是如此,怕被姐姐瞧见的萧妙莲,用手中团扇,半遮脸庞,但团扇遮住了她面上的红意,却遮不住她心底隐隐的期待,如春日里嫩绿的新柳,在她心间随风拂来拂去,忍不住地畅想:今日,会不会在园子里遇到他呢?

    并不懂男女之情的萧观音,如何窥得妹妹的小心思,只是如她所愿,携她离了长乐苑,来到雍王府花园内,随意闲走,并聊说闲话,询问嫂嫂孕事,托妹妹妙莲回头离开时,将她为嫂嫂腹中孩子所绣的婴儿肚兜、虎头小帽等物,带回家去,送给嫂嫂。

    因午后地上燥热,尽管萧观音尽量捡着林荫下走,但还是有暑意侵袭,令人不适,她遂渐引妹妹走至临水长廊,与她一同在扑面而来的舒惬凉风中,赏看翠叶菡萏,悦目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