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昼浑身上下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疯医生的。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提着剑慢慢走过去,单膝跪地,捧起了文森特的头颅。

    死去了的青年仍旧面色栩栩如生,束发的丝绸被乔昼斩断了,银灰色长发便如月光一样倾泻了一地,与血污和灰尘搅合在一起。

    乔昼单手捋了捋缠绕纠结的头发,替文森特合上眼睛,把它与尸身勉强合到一起,捡来之前他穿的那身脏兮兮的白大褂给对方盖上。

    看着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木偶有些好奇:“你在同情他?”

    乔昼瞥了它一眼,惊讶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木偶顺着衬衫上的花边爬到他肩上,抓住一绺银灰色长发稳定住身体,像个再天真不过的孩童一样晃荡脚尖,乔昼用余光瞥了它一眼,神情不变,显得很纵容它的样子。

    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俩之前还互相周旋着想要对方的性命。

    乔昼理了理打斗中变得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复制自疯医生的强悍自愈能力正飞速修补着他身上的伤口,轻伤几乎是顷刻之间就痊愈了,唯有心口那一道贯穿伤艰难地修补着,最终还是留下了凹凸不平的伤疤。

    铮——

    修长的细剑在被血染红的手套中挽了个利落华美的剑花,顺当地滑入剑鞘,又恢复了低调不显的手杖模样。

    乔昼调整了一番蕾丝宝石领巾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捋平那点微不足道的皱纹,转了转脖颈,暗红的唇牵出一个属于疯医生文森特的笑容,矢车菊蓝的眼睛中如有大梦颠倒,将这个俊美的不可思议的青年牵拉进唯有他一个人存在的疯狂世界。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德-华友谊精神救济院的院长,文森特·洛林。

    手杖点着地面,在走廊上回荡出空空声响,四楼的重症病人呜咽哭笑的声音瞬间陷入死寂,好像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靠近了,全然失去了神智的怪物们蜷缩在房间里战栗,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动静,唯恐引起那个疯子的注意。

    乔昼走得很慢,文森特的双脚都不完整,大半只剩下了骨骼,他倒是能用异能力补全上面缺失的血肉筋络,但从之前文森特的走路状况来看,虚假的补完并没有填补他心理上认为自己残缺的认知。

    因此为了维持木偶的百分百复制,乔昼实打实地拓印了文森特的所有缺憾。

    “文森特阁下……”

    犹疑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乔昼一点也不心虚地转头,在看见来人时他下意识地微微挑起了眉尾。

    护士长玛丽安。

    但是比起之前被他三言两语哄骗过去的那个纤细矮小的华夏姑娘,现在推着手推车站在那里的已经是一个高挑的女性,乌黑的发色变得略带酒红,圆润柔和的面部线条也隐隐出现了欧美人种特有的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