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与朱翰之听见东园上房里传来巨响,生怕是出了什么事,连忙赶了过去,才到门边,就看见章寂一脸铁青地坐倒在椅上,喘着粗气,陈氏在旁慌慌张张地低声劝解着什么,而章敬则低着头在他前方,闭口不语。

    明鸾见状就想进门,朱翰之飞快拉住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在门槛外,同时压低声音道“别进去,看看情形再,一会儿若是不好,你还要找人来帮忙呢。”明鸾惊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章寂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略微冷静些,但神色依然恼怒“怎么不话了你方才不是很能么我知道,如今你翅膀硬了,跟你老子我一样是个侯,还是立了大功劳的,皇上是你内姪,燕王也宠信你,你也算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不象我这把老骨头,跟一帮的被送到那偏远的地方流放了几年,跟个乡下老头子没什么两样,能回来过富贵日子,还是托了你这个儿子的福不然我跟你兄弟侄儿侄女们恐怕还在乡下种田呢。你还需要听我的话么用不着了,能喊我一声父亲,已经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了呢”

    他这话得重了,章敬听了,脸色越发苍白,眼角还瞥见朱翰之跟三侄女儿就在门外,正看着、听着,只得暗暗咬了牙,扑通一声跪下道“父亲何出此言真叫儿子无颜以对了儿子不敢不孝,方才只是一时情急错了话,请父亲饶了儿子吧”

    章寂只是冷笑,但他也看见朱翰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心软了几分“你既知道自己错了话,那就不该再这么那是你亲兄弟亲侄儿我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们章家的嫡长子,是你这些弟弟们的长兄你日后是要承继这份家业。支撑家族门户的人若满心里只知道想着自己,为自己谋好处,不过兄弟子侄的死活。谁会服你”

    章敬听了,只能低头应是,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别人知道了。

    章寂见他不再态度强硬。语气又软了几分“我们章家当年遭遇祸事,已经伤过元气了,甚至连家族血脉都差一点断绝,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正该休养生息,重振家门才是。你为了一点蝇头利,就要将亲兄弟、亲侄儿往外推,叫我如何放心将这个家交到你手里别忘了。你是兄长,就该有个兄长的模样”

    章敬嘴上应着,心里却老大不服气。他正是为了兄弟们好。才会这么安排的,怎么就没有兄长的模样了三弟没有儿子。过继亲侄子,正好可以为他继后香灯,岂不比从族里过继一个强而四弟元配已经不适合做他妻子了,横竖是早已和离了的,四弟又正好与胡家女儿订下了婚约,胡家虽不上高门,却也是世宦之家,做成这门亲事,章常两家又再次成了姻亲,四弟也好,他人也罢,今后也能借得常家助力。如此两厢得益之事,老父真是老糊涂了,才会执意反对。

    章敬是章寂的亲生儿子,又自放在身边精心教养,章寂只看儿子的眼神表情,就能猜到几分对方的想法,心里又是一阵郁闷。只是他想到朱翰之还在门外,方才只怕早已将事情看清楚了,若是继续跟儿子纠缠下去,引得朱翰之生怒,把这些事跟皇帝或是燕王了,对儿子就不利了。也就只有大儿子这样自以为是的年轻子,才会认为自己的想法聪明,他哪里知道上面的人御下时都在忌讳些什么呢

    章寂叹了口气,再看朱翰之一眼,便对章敬道“罢了,我知道你心里未必能把我这些话听进耳里,我也不强求你什么。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先想法子叫阿启回来再他们夫妻要不要复合,也由得他们决定,但除非你四弟亲口要把鹏哥儿过继出去,否则不许你自作主张若你还想继续在暗地里做手脚,挤兑林氏,我就带着家里人离了这侯府横竖我住在这里,也没人听我的话,我何必留下来受气”

    章敬心中咯噔一声,忙磕头道“儿子不敢,父亲千万别这么,儿子万死也不敢做这等不孝之事”此时他在京中风头正盛,有的是人盯着他,如果父亲真的带着其他三房的人离开安国侯府,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他章敬是个不孝的逆子么他想避开那掌兵大将的任命,可以犯点无伤大雅的错,但不孝是大罪,一旦顶着这个名头,可就一辈子也无法出头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先将老父安抚下来。

    章寂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碍于朱翰之在场,再生气也不可能真的拿儿子的前程开玩笑,便也顺坡下驴了“希望你到做到,别想糊弄我”

    章敬又磕了好几个头,方才得到了父亲的谅解,起身来,勉强笑着转向门外“怠慢怀安侯了,快请进来吧。”

    明鸾心道原来朱翰之的封号是怀安,转头望他,只见他笑了笑“不必了,天色已不早,我就是为了上香而来的,只是见府上客人多,不想引人注意,才到东园里打搅姨祖父。不知此时前堂的客人可离开了”

    章敬瞥了陈氏一眼,陈氏忙道“前来祭奠的客人已经离开了,只是有几位族人坚持要在灵堂里为亡者祈福,无论我如何劝,也不肯走,待我派人去问问,无论如何也会安排好的。”

    “既如此,三弟妹就快去吧。”章敬脸上淡淡的,“不过是几个痞子,妄图上门来讹人的,再遇见这种事,三弟妹尽管叫管家将人打出去,不必与他们客气”

    陈氏惊讶地看他一眼,有些迟疑“可是那几位都是族里的长辈”

    “什么长辈”章敬一脸不屑,“几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若他们知道守礼,待他们客气些也就罢了,若他们不懂礼数,三弟妹理他们做甚”

    陈氏继续迟疑,转头去看章寂。见他虽然皱眉,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犹豫着要应下。明鸾在门外见了。心道不妙。她虽然对这古代的规矩礼法不清楚,却也看过几络,知道这古人的家族势力是很强的。章敬身是个强势侯爷。可以无视族人的脸面,那些族人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反而还要拼命巴结。但陈氏不同,她是个寡妇,实际上还是个和离了的前媳妇,真要得罪了族里人,首先名声就坏了,以后恐怕要吃亏。

    她连忙走进屋里。笑着对章寂道“祖父,族里的长辈们虽不讲礼数,但他们都是男人。母亲一个年轻寡妇,怎好出面跟他们争辩而且以母亲的脾气。只怕也是不中用的。孙女儿看啊,还是要大伯父出面,才能震住族里那些人呢。”罢还看向章敬“大伯父,您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