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祈祷已经走到尽头,不为虫知的低语只有虫神的雕像沉默聆听,等到祷告的白色虫群慢慢散去,老雌虫的话语还在艾玛特耳边回响,渐渐如轰隆的钟声敲在他心间。

    好友维特尔借着罩袍的遮挡偷偷扯了他,他才强迫自己把震荡的心神回拢,在好友担忧的目光下露出与往常别无两样的笑容。

    “走吧,艾玛特。”

    “嗯。”

    虫走进教堂是逐步朝圣,每个虫都在观望彼此,每一步都要庄重优雅,面上要虔诚严肃,走出教堂的路却无虫在意,只有虫神用五彩斑斓的光线回应朝圣者。

    两虫并肩而行,光透过玫瑰花窗照在前路,他们走进那五彩斑斓的光里,就如同走进模糊斑驳的命运中。

    "艾玛特,成年礼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维特尔有着天青色的长发,本身性格也如水一般温柔,成年礼将近,所有未成年雄虫都在好奇艾玛特的选择,维特尔刚开始还忍得住,想着艾玛特肯定会告诉他这个知心好友,但日子渐近,毫无作为的艾玛特让他也有些浮躁。

    "有确定的引导者吗?"

    临近中午,日照高升,他看见金发雄虫在春光里解开罩袍,现出如春竹挺拔的身形。

    在他越发灼热的视线里,艾玛特将手插进头发里向后扒拉几下,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一双苍翠欲滴的眼眸,阳光流转,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横出一道花体金印,仿若阿波罗在尘世幻化出的妆面。

    在所里所有的雄虫里艾玛特的虫化痕迹是最少的,仅有狭长尖尖的耳朵和鼻梁上的一道金印。

    那绿眼像燕子轻点水面般掠过他一眼,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吐:"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维特尔才不会傻傻信他,雄虫若是连成年礼选择哪个雌虫做引导者都不在意,那八成对虫生也没有什么期待了。

    而整个引导所里,不会有比艾玛特求生欲更高的雄虫了。

    从破壳开始,艾玛特永远是所有小幼虫里喝奶最积极的,从不用高亢的嗓音去折磨自己和保育员,当别的幼崽哭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永远都呼呼大睡,懂事省心得不像一个雄虫幼崽,在小豆丁时期也是不同寻常的幼虫,其他的幼虫可能一年都完不成该有的启蒙教育,他总是像块源源不断吸收的海绵一样学习知识,其他的幼虫怎么都喂不下去肉、只靠乳果艰难度日每天饿的眼花,艾玛特已经可以举着小碗向保育员请求再来一块肉,明明他第一次吃肉也是吐的稀里哗啦。

    年幼的维特尔不懂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厉害,直到引导所开放看望虫崽日,维特尔在双亲的怀里撒娇打滚,哭着请求雌父带他出去,惹得父崽两虫抱头痛哭,在泪水泛滥中他看见小小的金发雄虫站在阴暗角落里,望着阳光下的家庭直直发呆。

    他向雄父提出疑问,第一次明白"孤虫"的含义。

    因为无依无靠,才会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将自己武装起来。

    这样的虫怎么可能对未来没打算,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那双眼睛里全是对更好的生活的渴望。

    雄虫的第一个雌虫,总归是不一样的。他在一定程度上决定雄虫走出引导所能看见怎样的世界,作为朋友,维特尔希望可怜又强大的艾玛特能见到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