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前几日天气倒好,只是今日下午突起一场大雪,纷杂雪花簌簌落下,令这崎岖山路更是难行。

    姚川每走一步都觉足下湿泞冰寒,他并无蓑衣披身,只穿了一件单薄衣衫,背上那把饮血刀倒是叫黑布裹的严严实实、不露分毫。这倒不是他仗着内力高深故作如此打扮,只是适才路遇匪徒、恶斗一场,总算将那伙人砍杀殆尽,他自己虽未受伤,但打斗中外袍银票尽皆损毁,连唯一一匹马儿也受惊跑了。

    他口中呼出一口白气,摇头轻叹道:“这小路泥泞难走,山上湿滑又难使轻功,也不知明日能否赶回总舵,若是赶不上便糟了……”

    江湖琐事甚多,他已有许久未回汴京,可明日乃是如云及笄的生辰宴,他无论如何也得回去给师妹庆生。他一月前便从雍州赶回,奈何路上不是碰上山匪作患、就是遇见恶霸拦路,总归是耽搁了许久,今夜又碰上这鹅毛大雪……

    幸好自己早将焰影托人运回,若是人未赶到,好歹也将贺礼送上了,只盼小师妹莫要生气。他这般想到,总算松了口气,又匆匆往山下赶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姚川总算下到山脚,这处离汴京城只剩三十余里,他本打算连夜运功往城中赶去,奈何风急雪骤,他身上衣衫已是完全湿透,便是用内力烘上一遍,过不了片刻又会被晕湿。

    这般风雪迷眼、裹足难行,绕是姚川武功过人,也只得先在山下寻户人家避避大雪,待它稍停才好接着赶路。好在周边一带他还算熟悉,知道山脚下有几户人家,他便匆匆赶去,待走近些,却见那茅屋外停了一辆华贵马车,这车舆顶上刷了几层红漆,两扇车窗亦是红木雕刻而成,在这茫茫白雪中显得十分醒目。姚川前走两步,又见车前立着两匹高头大马,马肚上皆围了一层棉絮,棉絮外又裹了层避水的革子。

    姚川见之一笑,心中暗嘲道:怕是哪家的公子哥也来这处避雪了,这马具瞧着就不便宜,想来比我这破衣烂衫都要暖和不少!

    他摇了摇头,倒是没放在心上,只去屋外狠狠拍了几下。

    片刻后就有一老妪前来开门,这人慈眉善目,见了姚川便问:“哎呦,又来了一个避雪的?”

    姚川眉头一皱,他记得此处原是住了一个鳏夫,姓张,在这山上打猎为生,自己从前还见过几回,怎的现在开门的却是个老婆子?他心中防备,嘴上却笑道:“老婆婆,外头雪大,我可否在这处待上片刻?等雪小了便走!”

    那老妪朝他一笑,说道:“进来吧!这屋内还有别人呢,今日倒是热闹了。”

    她笑容可亲,姚川看着却觉笑里藏刀,他随意道谢几句,便跟着这人进了屋。屋内摆设倒是平常,只是墙上挂了一弯大弓,瞧着甚是沉重,应是原先张猎户所有。

    姚川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又朝老妪问道:“不是还有别人在这处躲雪,怎么不见人影?”

    老妪努了努嘴,朝姚川指到:“在那房里呢,那可是位顶顶俊俏的公子,出手也很大方,就是不要别人打搅。”

    “就一位?我瞧门外那马车,还当是哪位公子出游,后头不该跟着数位丫鬟小厮?”

    老妪笑道:“确是只有一位公子,他只说赶路,老婆子也没问。”

    二人闲聊几句,姚川拒绝了这人递来的茶水,只在窗边一靠,两眼望着窗外茫茫大雪,只待雪势稍缓就赶回城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妇便在桌上点了盏灯,自己拿了些旧物缝缝补补,她抬头见姚川一动不动地靠在窗边,不由皱眉问道:“你这是要往汴京去?可这雪急得很,只怕今夜是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