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见面。可是,我也想不到更不伤人的拒绝的话。我对着手机发愣,还在简讯的画面上,下一则互通讯息的联络人名字正好是周道珵。最近的是上周五晚上的讯息,一如之前,只告诉他几点几分,表示我在那个时间去找他。他的回答通常也只有一个字:「好。」有时中文,有时英文。偶尔他说到酒吧去,我就到那里去等。现在我打开看着这些连句子都不算的话,我自己觉得没什麽特别的情绪,不知道怎样,指头哆嗦,按住了传送键,传出一则空白的讯息。

    我吓了一跳,一时呆住。这样莫名其妙,说不定周道珵马上就会回覆,他倒总是很快读讯息,不忙的话,一般五分钟内回应。我急忙打字:传错了,抱歉。送了出去,彷佛心虚,立刻把手机放到旁边,看也不看。但是面对电脑,虽然看着上头的东西,可是心绪飘忽,头脑乱纷纷的。隔了一会儿,我刚刚感到镇定下来,手机就响了。看见来电的名字,我又有些坐立不安。铃声不算响,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忙碌,不怎样安静,可是一直不接,大家隔得这麽近,不免引发奇怪,把目光投过来。

    我仓皇地接了。

    那边倒不出声。我又无论如何耻於开口,霎时安静了一下。隐隐听着那头细微的呼x1,轻轻的在耳朵边DaNYAn。我心里突突地跳着,情绪反而缓缓了下来。这才又听清楚,他那头背後有些吵闹,不陌生的声音,像在捷运上。

    周道珵才说话:「哦,传错?根本没有内容。」

    他口吻散漫带着调笑,彷佛我是yu盖弥彰。今天不是周末,他又没有主动,我这样子,好像我很想见他,故意的。当然我知道绝对没有,只是解释,忽然又觉得很难解释。心里一直记得,Eine说过的,他不固定找什麽人,是别人的话,或许一个礼拜见不到他一面,我跟他,再怎样在周末就会见面。我也确实知道我找他,他不会拒绝。但是,又怎样呢?我不能深想。至於他?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问题。

    周道珵问道:「要来吗?」

    明知道不会有人听见,也还是紧张。我听着心跳声,在里面彷佛有答案。我没有回答。周道珵不在意似的,接着道:「还是我过去?你觉得呢?」

    他并不在我的面前,我还是不自禁地垂下了头。他便又说:「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我不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似乎周道珵本来也没有想要听见我的答案,他只又告诉我,他很快就到了,他在捷运上,从淡水的方向来,刚刚经过了北投。挂断电话,我呆了一下,简直恍惚,我又疑惑也许根本没有过这通电话。我看见时间,下午四点半,再熬个一小时,也就下班了。从北投到石牌,不用这麽久?我不确定中间还要经过多少站,也不一定他马上到了。他是说过,他很快就到。我又感觉坐不住。还是没有起来,又盯着萤幕上的文件,总不由得注意右下方的时间,过了多久了?五分钟?十分钟?其实我这时候走了,可能也不会有人奇怪,去阮乔那里时,b这个时间还早。

    我关掉了文件,收拾起东西,起身就往外走。直到出门,心跳还是很快,害怕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问我到哪里去。那些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在背後盯着,依然出来了,心底翻滚着一丝奇异的亢奋似的情绪。这是第一次,没有任何理由提前离开。我走在路上,我自己觉得走路的速度不变,但是没有一下子已来到了捷运站前的马路口。夏日yAn光的热浪到下午这时候一点也没有减少,金晃晃地照下来,把整个人的影子拉长。黑的影子像是非常轻快的,往前延伸,延伸,在另一头,有另一个熟悉的影子。

    周道珵身旁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他看看我,道:「已经下班了?」

    之前他有几次在我下班的时候过来,最早也不过五点半。他这样调侃,我霎时一窘,没有说话,微微低了头。

    周道珵道:「吃饭吗?」

    我点头。周道珵往前走了,我跟了上去。再次穿过马路,他问道:「吃什麽?」

    我想到了几个,只是时间太早了,根本还没有营业。我道:「都可以。」

    走到了裕民一路口,这里有夜市。周道珵道:「去夜市好了。」

    我道:「好。」

    虽然是夜市,其实下午四五点就开始摆摊,在宽阔的马路两边卖小吃,也有一些店面,大多数还是吃的。四周都是人,还有车子,汽车或者机车,随便一停,这整条路上霎时非常拥挤。我们绕了一圈,又走了回去,什麽也没买。到了外面的路上,街边设了公车站牌,刚好开来了一辆六四五号公车。

    周道珵道:「时间还早,不然坐车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