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周语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同自己讲话。可惜孟盛夏没来得及追究他这古怪的话语,牧周语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其中有轻微的声响露了出来,足以让孟盛夏意识到来电的是谁。

    他呼吸一窒,静静地聆听着牧周文说话的声音。而牧周语也没有避讳他,在原地就和牧周文说起话来:“你怎么过来了?”

    “哥,怎么大家都不在病房里?”牧周文的语气六神无主,不像是了解目前发生的状况,牧周语瞟了孟盛夏一眼,还是坦白到:“文文,来五楼手术室,我来电梯口接你。”

    “妈妈她……”

    “别急。先过来,再和你细讲。”

    听着牧周文焦急的声音,他本该感同身受地为对方担忧,可孟盛夏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忙碌的生活压榨了他的神思,他才勉强压制住了和牧周文相见的渴望,可光是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

    他的本能向理智乞求留下来,以确认牧周文在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当下的情况,但是他也清楚,这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如果牧周文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没有勇气选择只在简单问候之后离开。然而现在如此严峻的事态下,他又怎么说得出口自己那些显得不值一提的心思?

    “我先走了,有什么让叔叔联系我吧。”孟盛夏轻声和牧周语告别,而后匆匆离去。

    他落荒而逃,从楼梯飞快地向下跑去,直到跑出了大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孟盛夏打了车回到自己的住所,先在楼下的小超市扫荡了一堆东西,就像是末日即将来临一般。这些都是他平日里压根不会碰的饮料和速食,可精疲力尽的身体叫他不得不尽可能挑选高热量的食物来补充体力。进了屋子,他才反应过来一路上路人的频频侧目是为什么——他把身上的外套剥下来,严恩咳出的血已经完全板结了,他只好勉强用洗衣液处理以后,当做垃圾收集起来。

    孟盛夏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肚子之后,打算多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身体反而累得睡不着。他趴在沙发上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可在心里数羊也没能让困意增加几分。

    于是他不得不翻坐起来,在客厅里缓缓踱步,希望能够得到几分睡意。然而只要他的身体一动起来,脑子便比它还要更快地运转,他又再度陷入迷思。

    牧周语……他似乎在先前的推理当中,忽视了对方的存在。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果牧周语真的继承了足以让有心人将他送出郑家的遗产,又为何不替他做更多的掩饰?就好像既不希望其他人能够了解他的身份,但也不能让他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消失。

    这个当年把牧周语送到福利院的人究竟是谁?孟盛夏想,就算他现在去追踪那个给福利院和牧家打款的对象,八成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对方既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向他主动暴露情报,说明有充足的准备来应对他的深究。

    可这么想似乎又很矛盾,对方既然为了让自己追查下去抛出饵料,又何必隐瞒身份?否则几乎是蒙在鼓里的他,怎么可能有头绪追查下去……对了,孟盛夏突然想起了另一个自己忽视的对象——郑楚,这对兄弟也许就是事件真正的核心。

    可为什么先前他和郑楚几乎生活圈子重叠的时刻,他从未听说过对方有一个兄弟呢?甚至他身边的人,也没有谁和他提起过这一点。孟盛夏回想起郑楚的反应,总觉得对方在面对牧周文的时候,难以保持往日的平静,尤其是陶之轩也在场的时候,他更是慌张得只能选择回避。

    陶之轩,难道也知道这两兄弟将要继承的遗产吗?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孟盛夏记得对方的大哥陶之承是无从置喙的商业能人,不论如何,就算他通过婚姻关系得到两兄弟任意一个人的财产,应该也没有办法能够撬动自己大哥的地位才对。那么,他接近两兄弟,费尽心思讨好、追求他们——做这样的“无用功”有什么意义呢?这其中应该还有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孟盛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日的奔波让他头痛欲裂,没法再继续思索下去,他一头栽进沙发当中,逼迫自己合上眼睛。

    ……

    孟盛夏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不过是凌晨的四点钟。窗外天色微熹,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感到四肢拘束在狭窄的沙发里的酸痛,才从沙发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