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胎体弱,璘琅睡下后便对外界无知无觉,守在她身旁的鲛妖此时内心却矛盾许多。

    鲛族向来受人、受妖觊觎,他之族类自出生伊始便注定一生都要躲躲藏藏、避世修行。

    族里最年长的鲛巫曾在他尚年幼时告诉他,鲛族最早的确是生活在南海水域的,只是南海早在十万年前神魔大战时就生灵尽毁、不可栖身了,翼望血脉所系鲛族经过数万年的迁徙,好不容易才重新寻到栖身的水域,便在这与凡间一山之隔的外海之中。

    四海之外,皆为大荒。

    然则大荒是妖类散居之处,北山山系更是妖兽乱出,数万年来争斗不歇。鲛族长老善使幻术,此处水域地势奇险,假以幻术便如天然屏障,况水流与凡间相通,更易隐匿鲛族气息,乃不得已之中最优的栖所。

    饶是如此,鲛皇为保万一还是下了禁令,决不允许族类与凡间来往。此番若不是这凡人女子被水流冲到外海,他压根不会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凡人,只能从族里长老口中三言两语的描述里大致拼凑出凡间景象。

    凡人中虽有修仙者,却并没有很厉害的法术,算是六界中最渺小脆弱的族类,可正因凡人有生死轮回、爱恨情仇,才使得如他这般长寿却孤寂的族类对凡间种种如此好奇。

    这也是他见她尚有生息,不假思索就将她带回崖洞的缘由吧。

    凡人、女子、容辛……

    原来凡人果真如族里长老所言,身后没有长尾,唯以两条腿在岸上行走。

    翼望将璘琅带回崖洞以后,她仍兀自昏迷着,浑身湿透冰凉不说,一张脸孔煞白煞白的,若不是还存有微弱气息,就和死尸没有两样。

    他守在一旁,本欲静静待她醒来,却终是抵不过好奇心作祟,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下她并拢着的双腿。虽然不如鲛族的鱼尾粗壮有力,可却有别样的纤细柔韧之美,令他望而着迷忍不住一触再触。

    凡人冲破结界来到大荒妖界,气息能引他注意自然也会引来其他巡游鲛兵,他虽抢在鲛兵之前将她救走,可凡人气息早已在水域弥漫开来,此时的崖洞外定是布满了四处搜寻的鲛兵。

    不多时,母皇果然下了召令,他不得不暂时离开崖洞,却为凡人女子留下了水源和食物。

    鲛兵搜寻不到凡人,母皇自然不会安心,鲛宫大殿内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在自己宫中专注修炼不曾留意水域变化,只是数百年来未有凡人误闯大荒妖界,鲛皇担心凡间驭妖府势力终于要触及大荒,此番乃是遣驭妖师入海试探,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翼望没有见过活的驭妖之人,只是听说那些凡人比之妖魔更要险恶可怕,他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救下那凡人女子会否真如母皇所言那般危险甚至会为整个鲛族带来灾祸,离开鲛宫之后他立刻就赶回了崖洞。

    恰巧凡人女子已经醒来,可打从第一眼见到他的真身,她就没有因为他是妖而排斥他,反倒是因救了她性命与他真挚道谢。

    她同母皇口中极度嫌恶妖类且十足狡诈阴险的凡人驭妖师很是不同。

    那女子望向他时,一双眼睛深邃如浩瀚无垠的大海,他私心里已然不愿相信眼前女子柔软温热的身躯里竟会装着那般暴戾残忍的灵魂。

    璘琅在融融暖意中睡了一个好觉,再次醒来之时就见鲛妖枕着她身旁的石块正闭目休憩,那长尾随意地拖在身后,墨绿色的尾鳞细密地闪着晶莹的光泽,一头银白的长发如瀑般披散身后,随着他身子微微起伏而缓缓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