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十五岁是一道分水岭。

    艾伦·耶格尔十五岁以前的日子,天真到眼里黑白分明、无所畏惧。如果十五岁以前他去看海,他会朝三笠和阿尔敏激动地大喊“火焰之水,冰之大地,沙之雪原,能看到这些的人,才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阿尔敏,你说的对,这是商人一辈子也用不完的盐水湖!我们,看到了!”再和让开始新一轮关于海的争吵,他还会大着胆子朝利威尔兵长泼一脸的水。一无所知的天真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十五岁以后的日子里,再没有一个白天能像十五岁前那样光辉灿烂;十五岁以后的夜晚是口幽深的枯井,往里面扔石子进去也不会听到任何声响。

    艾伦逐渐沉默寡言,鲜少露出开怀的笑容,不知何时头发长到了肩颈。

    身边的同伴们不是没有觉察到他的转变,他们向艾伦投注了一道道关心的目光,就连让平时也不会同艾伦大声争执嚷嚷了,他们都意识到有什么巨变潜藏在他忧郁的神情下面。

    这种把艾伦当作玻璃器皿一般小心对待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有天晚上利威尔在久违的聚会中把他提着领子拽出来。他被利威尔扔在屋外的空地上,力道之大让他甚至以为兵长要再顺便给他来上一脚。可他没有。

    艾伦坐在地上望着他的指挥官。利威尔的脸上原先显露出一股怒气,在他把艾伦扔下来后被懊恼浇灭了凝固起来。

    残留在中间的空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墙壁,阻隔了他们的开口,沉默和风声一起呼啸而过。

    他没有想明白是什么让兵长对他如此生气,至少很多他设想的行动还没有开始。

    艾伦迟钝地忽视了一点——在很多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利威尔隐秘地看向他的视线里藏着答案。

    打破平衡般,利威尔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慢慢凑近。他的脸跟他凑得太近了,近得艾伦可以从他灰蓝色的眼眸里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

    “兵……兵长……”他舌头捋不直地结巴,本能地将利威尔当作头狼来敬畏,本能地以为利威尔发现他做了坏事要责罚他。

    但利威尔抱住了他。

    这个事实让艾伦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得好快。

    过了好久才能得出的思考只有——兵长的怀抱……好热……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艾伦圆睁着眼睛,张大嘴巴,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呼吸还是先回应。

    “一副吃了屎的蠢样。”利威尔侧过脸看到他的表情,毫不留情地点评起来。嘴角却悄然勾起。

    “没必要把什么事都放心里,”利威尔按住艾伦的后脑勺,掌心的热度让他晕乎乎的,“别的先不管,你最近的脸色也太差了。”

    “关于希兹尔国的提议还在商榷。不过,我们这群人,还不至于把女王‘献祭’出去。这是脑袋里进了屎的人才会做的事。”利威尔缓缓说道,站起来时拍了拍艾伦的肩膀,“而你,艾伦,我们没想过要把你捧成英雄,少一个人背地里做决定。不管你在想什么,听好了小鬼,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目前没有任务再需要一个未成年小鬼去献出生命了。”

    艾伦张了张口,想反驳说再怎么活下去,他也没剩几年时间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回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