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愣了愣,呵呵笑几声,没有立即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事事都急不得。原本是以郭锦媛的师兄身份来说话,到这时候却盯着万州的事情问东问西,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

    于是他随意挑了些泛泛的空话来讲。比如某某天在食堂里遇见了郭锦媛,又比如和某某副院长谈话的时候听到对方夸赞郭锦媛——都是他之前在那个学校里的所见所闻辅以自己的加工,听起来相当可信又没有具体透露什么令人生疑的细节。

    这些话说得夫妻俩又哭又笑,只有小女孩忽闪忽闪眨着眼,不明所以地到处瞧。

    情到浓时,李真停下来不再多言,让情感在这两位的心中发酵。

    一个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对外界的环境的变化总是有些迟钝。而等到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比如现在郭包荣抹了抹眼,就觉得稍微有些尴尬了。

    无论怎么说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前哭鼻子,都是一件令人难为情的事。

    所以李真试着转向另一个话题,以“缓解眼下这种令人尴尬”的气氛。

    他轻咳两声,低声道:“您刚才说的万州人变多了,是怎么回事?”

    郭包荣显然对这个年轻人的“明事理”感到相当满意,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刚才就是说说嘛,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就是自己这样想。你知道的,那东西来了之后。很多人都死掉了——所以很多房子也就空出来了。”

    李真点点头。

    隔离带的确是在白天的时候降临的,大多数人都在户外。于是有很多人就再也没回到家里。如今的渝州半城就有大量空置的房屋,成为从前那些流浪者或者居无定所的非法移民们的乐园。

    郭包荣继续说:“我家附近那些小区,头两年的时候冷清得都要闹鬼了,晚上一栋楼亮灯的就只有那么十几户。结果到了这两年的时候,楼里面住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到了晚上在外面一看就和从前一样。有的时候我晚上睡醒过来往外瞧,就真觉得还是回到前些年的时候了——”

    “那您有没有弄清楚都是什么人?”李真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可真是奇怪。这种世道怎么还会人越来越多?逃来的难民?”

    “不是难民的、不是难民的。”郭包荣摆手,“看样子更像是当兵的。”

    这时候女人怀里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地喊起来:“妈妈我饿。我累……”

    于是女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往路边瞧了瞧,低声道:“咱们歇一会儿吧。”

    男人看了看李真。于是李真笑起来:“我也累——那就歇一会儿。”

    歇一会儿总是好的。因为几个人坐在某处,总不好什么话也不谈。他们前行了近百米,两旁的楼宇仍旧空无一人。于是在寻觅落脚点的当口李真问:“这里……怎么就看不见人影?是这边的人都跑去你们万州了?”

    郭包荣摆手:“不是的。你不晓得。这里的人都在南边。因为这里没水。南边才有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