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玑无端被这话里藏的恶意刺了一下,黑暗中,他眼神一瞬间黯淡下去。同时,他理智上又觉得这伤受得没有道理——武帝是历史上著名的天煞孤星,杀师灭亲,想来亲朋故旧一概没有,人家的揣测有理有据,就算有点恶意,针对的也不是他本人,是他三千年前连画像都没留下一张的老祖宗。

    当代青年早没有宗族观念了,十八辈以前的祖宗连骂街都会被忽略不计,谁知道是圆是扁?

    可宣玑就是心脏揪得难受,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像是说不出的深情厚谊被辜负了似的。

    这时,一阵喧闹打断了他的胸闷,山下传来骚动,有人用巫人语大呼小叫着什么。

    宣玑飞快地收拾起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探头往山下看去,只见一伙人举着火把,簇拥着一个汉子疾步上山,那大汉背着什么人,老远就开始喊人,宣玑虽然听不懂,但根据情景猜测,应该是在喊人来帮忙。

    全族都被惊动了,山路两侧人家都点起了灯,远远看去,灯火从山脚一路爬上半坡,睡眼惺忪的人们纷纷披上衣服出来看。

    原本静谧的夜色破了,就像一个隐喻。

    宣玑:“那是……”

    “是我。”盛灵渊轻声说,“那领头的是当年的老族长,他背的人是我。”

    这时,旁边树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宣玑一低头,见一个小脑袋从树丛中钻了出来,那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狗都嫌的年纪,瞪着一双圆滚滚的葡萄眼,梳一头小辫,被自己滚得乱七八糟的。

    宣玑往旁边撤了半步:“吓我一跳,这崽子跟那诈尸的长得也太像了。”

    “嗯,”盛灵渊的目光落在那男孩身上,好一会,他说,“这就是阿洛津。”

    “什……”

    这时,那背着人的汉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宣玑看清了他背着的少年。

    那少年手长脚长,但身量似乎还没跟上,单薄得仿佛三根筋顶着个脑袋,身上被人用一个大斗篷裹住了,只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血顺着他垂下的手指尖不停地往下淌。

    山坡最高处的木屋里,一个老人迎了出来,打扮得非常隆重,宣玑猜他是巫人族的精神领袖,好像是叫“大圣”什么的。

    火光照亮了小木屋,直到这时,宣玑才发现那木屋的门扉上没有门环,上面镶着两块特殊的敲门石——居然跟先前盛灵渊在他识海深处里竖的那道门一模一样。

    原来这是巫人族的建筑,难怪充满了异族感。

    木屋里走出的老人双手将受伤的少年接过去,出来围观的巫人们窃窃私语着,满头小鞭的小阿洛津好奇地从大人们脚下钻了进去,踮着脚张望,叽叽喳喳地添乱:“是那个小皇子吗?是真的吗?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宣玑忍不住问:“您这是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