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灵渊还有心的时候,曾经用尽全力压抑过自己对一个人的思慕,想了很多办法。

    他想过刻意冷淡、疏远那个人,后来放弃了——毕竟剑灵不是普通人,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修出自己的身体。在那之前,小玑在人世间只有自己这一点联系,如果他还因为私欲故意疏远,小玑的日子怎么过?

    所以他只好每天借“磨练心志”,把剑灵屏蔽在一切思绪之外,入定,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构造幻境。

    有的幻境里,他因为独宠剑灵乐极生悲,让小玑像历史上那些倾国的妖姬一样背上媚上惑主的骂名,被千夫所指,在他无力庇护时身死魂消。有的幻境里,修出实体的剑灵风华正好,而他作为凡人已经垂垂老矣,少年时的情谊早随着行将腐朽的肉体变质,他在剑灵厌恶的眼睛里看见鹤发鸡皮的自己,无地自容。还有的幻境里,剑灵没心没肺地在他掌心里过了一辈子,陪他过了不虚此行的一生,然而人与剑怎能长久呢?一朝生离死别,过去的好日子就都成了刮骨刀,一天一天地凌迟他心尖上的人。

    总而言之,无数条岔路他都在思绪里试过了,没一条有好下场。

    就这么着,知慕少艾的年纪里,盛灵渊在自己构建的精神囚笼里,变着花样地心碎过一千次。一千多个日夜后,天魔剑脱离他的脊背,欢呼雀跃地乍逢人间,新鲜得不知怎么撒欢。而盛灵渊已经把自己楔进了“父兄”的位置里,入地三千尺,连自己都看不出端倪了。

    后来他甚至能当着小玑的面,轻轻松松地跟丹离聊政治联姻,或是开玩笑让微云去给他寻个铜锤器灵,讨回来给天魔剑作老婆,将来好好捶一捶这被他惯得没样子的剑灵。

    剑灵不是嫌剑铭“彤”不威风吗,既然他不要,盛灵渊打算把这个字给自己第一个孩子,将来给“彤”当一辈子爹。

    然而……

    然而……

    翻涌的黑雾穿过盛灵渊空无一物的胸口,无处落脚,只好茫然地盘桓逡巡。它们越聚越多,直到他不堪重负,便似乎要从七窍中涌出,恍惚间,盛灵渊有种自己流下眼泪的错觉。

    幸好他也没有眼泪。

    这一天,被镇定剂放倒的外勤们都在做恶梦,宣玑把精神舒缓音乐开到了最大功率,也没能压住自己躁动不安的情愫,于是自暴自弃、缴械投降。

    冲动完,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坐在那参了会儿禅,光棍地想通了。

    就算天魔无意无情,他的心起码在自己身上……字面意义上的。就算生不能逼着人同衾,他俩一个“活赤渊”,一个“守火人”,死起码能同穴。反正怎么算,这人都得落他手里,怕什么?有志者事竟成。

    然后陛下睁开眼的时候,这位“有志者”的心率一下飙到了一百八,冷汗“刷”一下把前胸后背冲了个透心凉,一个字也没喷出来,有出息极了。

    好在盛灵渊“毫不知情”:“怎么族徽都出来了,区区一段时间乱流而已,不至于的。”

    宣玑的大脑正在自行停机维护,由舌头作主,脱口贫了一句:“正试图美貌辟邪,勿扰。”

    盛灵渊:“……”

    救护车里诡异地安静了两秒,宣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跟谁说话,简直想满地找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