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雷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久违的星月光奢侈地洒落下来,喷起的水珠和浪花星星点点,晃得宣玑一时睁不开眼,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就像被启正五年与六年子夜之交那疯狂的剑灵附了身。

    他一时失聪,只听得见自己胸口行军鼓似的急促巨响。

    宣玑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的心缓缓地、放弃反抗似地,沉到了无限海底。

    他仍没弄明白自己的来龙去脉,但那一瞬间,听见了自己动了心的声音。

    盛灵渊像一把烈性毒品,他心知肚明,一直小心谨慎地提防,到底还是误食了一口。

    “这他妈的,”宣玑悲愤地抱着这个有毒有害物往岸边飞去,心说,“什么操蛋事!”

    宣玑前些天住院,不过鉴于特医院没检查出来他有什么大毛病,分局的同事还是在宾馆给他留了个标间。一路飞过来,身上的海水已经被夜风吹干了,虽然以前也帮陛下洗过头发,但现在鉴于他那点非分之想,再帮陛下洗洗涮涮就不是友情道义向了,有占人便宜之嫌。

    反正魔头没有感冒之忧,宣玑就随便找了条毯子,卷尸体似的把盛灵渊囫囵一卷放床上,眼不见心不烦地挡住了那张脸,长出了口大气。

    他驴拉磨似的在屋里转了几圈,又把自己的行李箱从柜子里拖出来翻,让自己手头有点事,好将心神不宁的躁动冲散一些。

    这回换洗衣服倒是带够了……宣玑这么寻思着,拎起自己身上的白t恤擦了把脸,打算一会去洗涮洗涮自己,这时,宣玑忽然注意到自己衣服上沾了血。

    宣玑一愣,想起自己当时一把攥碎了盛灵渊的“棺材”,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棺材里那一大滩血糊了他一身……也就是说,他现在和盛灵渊连上了“蓝牙”。

    宣玑手里拎着一件准备拿去换的衬衣,半蹲在地上,脚下还摊着打开的行李箱,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晌,他才梗起脖子,偷看那被他卷得只有一团长发露在外面的人,心里叫了声侥幸。

    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万一老魔头过会儿醒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宣玑一身冷汗,顾不上讲究个人卫生了,连忙将杂物往旁边一推,给自己刨出块地方来,盘膝席地而坐,用他新学的入定查看自己的识海。摒除外物和杂念后,他强逼自己静下心来,果然发现自己识海里多了位不速之客。

    宣玑提心吊胆地观察了一会,略微放下心来——海水流速很快,他沾的血不多,那一点联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断开了。老魔头不是嫌他“不用功”么,他可以权当给自己加一节入定课,万一这期间盛灵渊醒了,他既然学会了入定,也来得及随时封锁自己的意识。

    他在自己识海里舒展筋骨,等着“蓝牙”过期,时常暗搓搓地往那“不速之客”身上瞄一眼,瞄着瞄着,宣玑感觉出了不对劲。

    那位“不速之客”一点声息也没有。

    从海里到现在,盛灵渊没有意识,没有知觉,也没有梦……仿佛已经死了。

    宣玑谨慎地收敛自己的心绪,靠近盛灵渊的意识,轻轻地往里沉了一下,只这么浅尝辄止地一探,他就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止境的深渊,里面仿佛是洪荒之初的混沌世界,没有光……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无止境的黑暗对人的心志是巨大考验,宣玑吃了一惊,迅速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