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激将法用得极糙,但对象是柳荣贵,却已然足够。

    柳荣贵于是振奋了一把精神,想着一会儿若是事情败露要如何装傻装无辜推卸责任,若是事成倒是简单得多,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柳欣妍的生身父亲,总不能占了他女儿的便宜,再要他的老命吧?

    这头厢房之内,柳欣妍的脸色并不大好看,纵观柳荣贵的言行,她已经彻底确定了柳荣贵想要做的是什么,上辈子,柳荣贵出卖自己换了前程,这辈子他要出卖的是她,而‘买方’,是唐敬言。

    她都能轻易想明白的事,唐敬言只会知悉得更加透彻,自他于锦衣卫之中手握权柄之后,这样的事如过江之鲫,至于结局,无非是两种,被他瞧上的,纳回府中,他瞧不上的,直接把人往外一丢。自贱者,人恒贱之。

    “唐大人,大恩不言谢,一点儿薄礼,还望笑纳。”

    柳欣妍脸上的伤,经过脂粉的遮盖,已然看不出什么痕迹。唐敬言下意识地捏了捏袖中的瓷瓶,有那么点儿可惜之意,这一瓶只怕是送不出去了。正想没话找话说,问她想要吃点儿什么菜,柳欣妍直接甩了一叠银票给他,瞧着还不少。

    历任教导唐敬言的先生都道他有状元之才,探花之貌,容貌自不必说,那是天生的,是从亲爹娘那儿承继来的,至于所谓的状元之才,概因唐敬言他是个过目不忘的。

    科举之道,四书五经且不说能不能完全理解或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首先你得要熟读才行。在这方面来说,唐敬言的天赋让他相较旁人节省了不少时间。

    因为不曾听说柳家到了京城之后有什么很赚钱的营生,所以唐敬言把银票接到手中一张张地飞速地翻看了一番,“用我的银子感谢我,柳姑娘你……倒是适合从商。”

    长相合他娘和他姐的意,天赋合他爹的意,她天生就该是唐家的媳妇。

    这确实是唐敬言当年留下的银票,毕竟对于柳欣妍来说,银票都是一样的,谁会像唐敬言那么讨厌,除了面额之外还关注票号之类的细节呢?

    被唐敬言当面拆穿,柳欣妍有些恼有些羞,但好歹没怒,只梗着脖子狡辩道,“唐大人当年将银票留在柳家,难道不是用做谢礼?若是谢礼,那么当年银票离手的那一刻,这就已经不是您的银子了。”

    唐敬言没有继续和柳欣妍争论这银票的归属问题,只是将之推回到了柳欣妍跟前,而后问了句,“元宝可还好?”

    这个小舅子,他当年只听柳欣妍说过,却无缘得见,柳欣妍将他说得又机灵又可爱还很讨喜,唐敬言只以为这是柳欣妍因为亲缘关系而过分美化了他。

    或者如他一般,亲人在身边的时候,只觉得她们缺点多多,烦不胜烦,待得她们骤然而逝,留存心中的便只剩下她们的好了。

    却不想,那孩子确实可爱得紧。想到这里,唐敬言忽然心中一窒,都说外甥似舅,如果那个孩子顺利出生,是不是也会如元宝一般?

    “劳大人惦念了,元宝当日虽然确实受到了惊吓,但小孩子忘性大,这些天他已经恢复如常了。”

    “是么,那很不错。”

    事实上,如若没有经过这一遭,柳欣妍是真不知道,他们家柳元宝居然是个记恩不记仇的,头一天还气鼓鼓地嘟囔不停的让他饿肚子的大胡子、骨头、小哥哥,到了第二天就全都抛到了脑后,剩下的只有长得又好看待他又好的‘姐夫’还在嘴边挂着。

    元宝一口一个姐夫的叫得顺溜,弄得来家中的媒婆都开始怀疑她小小年纪就已然是二嫁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