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得既快且稳,谢长洲掀开明府为自己准备的食盒,虽胃里空虚但眼见着这些为讨彩头的吃食却是兴味阑珊,恹恹地关上食盒,掀开车帘让冷风吹在脸上,此举虽叫他头疼,但至少能让他暂时清醒一些。

    原本以自己的实力,位列三甲甚至一举夺魁并非难事,只是眼下着实难受得紧,纵然好不容易从昏睡中醒了,脑海里的灼烧和浑噩依旧不曾半点消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思及与姐姐探花宴上一见的约定,谢长洲狠了狠心,齿尖微微用力,便在下唇上咬开一道血痕,鲜血的气息自舌尖飞速向大脑扩散,将残余的困倦之意尽皆掩去。

    “谢公子,已至贡院,您请下车。”赶车的下人恭敬地拉起门帘,迎谢长洲走出车外。

    因着身体虚弱,谢长洲下车时险些踉跄了一下,但旋即便不动声色地在马车上扶了一下,走向贡院的脚步虚浮但尚且稳当,脊背更是挺得笔直,半点没有缠绵病榻已久的样子,分明一身素净白衣,通身气质却是贵气难言。

    监考之人先是见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又见从马车上走下这样一位俊逸公子,立即便将明睿的吩咐与面前的人联系在了一起,满脸堆笑地领着谢长洲去了他的考室,那是整个贡院最为宽敞干净的一间屋子。

    谢长洲不曾拒绝考官的“亲近”之意。

    姐姐虽一贯教育他刚直不阿,但在他谢长洲的信条里,可是从无放着好处不要的道理。

    他虽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有信心,但也没必要和这副身子过不去。

    贡院里很是湿冷,即便明睿已打点过悄悄为谢长洲送了一个暖炉,依旧无济于事,谢长洲眯了眯眼,捧着并不如何温暖的炉子,任冷气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屋外雨后初霁,声声鸟鸣清越柔和,谢长洲在房门关闭的一刹那最后望了一眼敞亮的天色,心中已一派清明。

    前路虽未可知,但终有骤雨初歇之时。

    “今个雨可算停了,娘子气色也好了,可要出去走走?”静姝伺候沈楹用过早膳,便殷勤地问道。

    沈楹算了算日子,知晓今日正是春闱开始之日,哪里还有散心的心思,满心都在牵挂谢长洲的状态,如今局势虽不明朗,但若要她的小病秧子以己身健康换一条通畅官途,她又怎么舍得?

    谢长洲即便发挥失常也无所谓,她只怕谢长洲在贡院那样糟糕的环境里,身子根本吃不消!

    沈楹刚要摇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道:“今日正是十五,合该是敬香的日子,我来到府上多日,却不曾往家庙里拜过,最近我夜里尝尝心悸,或也有怠慢佛祖之故,倒不如乘此机会前往家庙一拜?”

    她有心为谢长洲祈福一二,明睿虽“特许”了沈楹独自初始出府,但她若当真光明正大地去到寺院之中,落人口实总也不好,而家庙虽也建在近郊山里,倒也不算特别坏了规矩。

    静姝迟疑片刻,道:“此事,大抵还是要报于王妃娘娘知晓才好……”

    沈楹自然晓得她需要去王妃那里“通风报信”,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如此,那还要麻烦你替我走一遭了,若此事能成,也好叫我在这后宅之内,多一份心安。”

    静姝走后,自然便是静娈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