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手下的第一天,是从韩尧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并摆出死都不能在情敌面前露怯的姿态开始的。

    他都想好了,无论陆臻有没有猜出他和祁言之间的关系,他都一概将他当做知情者处理。

    情敌的意思就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更不用说他昨天还有意冲撞了陆臻,单凭这一点,就足够陆臻阴死他的。

    韩尧都还没有和陆臻深入接触过,就已经单方面地把他定义为了一个小肚鸡肠,滥用职权,公报私仇,还善于伪装的衣冠禽兽。

    而现在,这个“衣冠禽兽”正在以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态度在带他们进行训练前的热身工作。

    陆臻说了,鉴于他刚刚接手工作,对各位的水平还不够了解,这第一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摸底考核,分别是武装十公里,八百米障碍,两公里武装泅渡,八千米高空跳伞,格斗,抗干扰射击。

    当陆臻说出这些项目的时候,所有实习兵神色都是一凛,这些平时都是他们练烂了的项目,只不过从来没在一天内完成过,大家心脏砰砰直跳,心里嘀咕着这回真是碰上个狠角色了。

    陆臻说一不二,给了二十分钟让他们去吃完早饭,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一天。

    考核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韩尧完全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应对每个单项,对陆臻说的每个字都郑重其事,这并非是他怕了陆臻,而是他明白自己身居低位,他必须要在陆臻面前表现得积极上进,完美无缺,只要他无可挑剔,那对方就没办法挑他的刺,从而也就不能故意给他使绊子。

    韩尧是憋着怨气的,这一腔怨怒所激发出的是超乎寻常的人体潜能,在大家经过前几项考核,手脚发软,两眼翻白,已经握不住枪时,他还能保持着相对的静态,在寒风呼啸的靶场里,一边夹着豌豆,一边快准狠地打出比平时巅峰状态还要高的移动靶成绩。

    但出乎韩尧意料的是,陆臻对他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处处针对,虽然确实是比对其他人要重视那么一点点,不过那也都是因为他表现突出,考核成绩优异,不过陆臻对每个人都很重视,所以对比起韩尧来,好像也没有非常明显。

    陆臻就像根本不记得在祁言宿舍门口发生过的事,不记得他俩之间的小冲突,全然一副不偏不倚的模范领导形象。

    领导不记小兵的仇,这原本是件好事,但在韩尧看来,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陆臻对他越是一视同仁,他就越是觉得别扭,于是,韩尧在抱着他未经社会毒打,单纯又天真的小脑瓜想了两秒后,给“虚伪”两个字,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重点符号。

    不过,虚伪归虚伪,但就连韩尧也不得不承认,陆臻对下确实非常亲和,虽然训练要求比祁言要更严格,但单项考核间歇时会和大家开玩笑,无论什么话题都全盘照收,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和传闻中那个伴他如伴虎的笑面阎罗大相径庭。

    反观他身边那个岑聿就不怎么行了,这人简直比祁言还要寡言冷淡,自打从早上见到他起,除了敛眉肃穆之外,一个其他的表情都没出现过,也亏得他相貌上说的过去,否则就这一脸便秘难解的倒霉样儿,保准得方圆十公里内没人敢跟他说话。

    整整一天,所有实习兵经历了从轻松到疲惫到虚弱到想死到想死死不了,最后彻底麻木的过程,整个考核卡着晚饭饭点完美收尾。

    结束了之后,陆臻先是笑容满面地对大家说辛苦了,还带头鼓了把掌,等大家半死不活地跟着鼓完掌,傻不拉几地瞪着大眼睛期待着解散,好扑向食堂热腾腾的饭菜时,又突然沉下了脸,说道:“一个半月,整整一个半月,你们就是这个素质!”

    说着从岑聿手上接过成绩单,开始逐条逐条地剖析起考核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产生的错误,造成的后果,众人这才惊觉,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陆臻的要求近乎吹毛求疵,比如谁在哪个单项的哪个环节的哪个动作上,不小心别了一下,导致整个过程不够行云流水,谁又在某一分某一秒做了一个带有个人习惯的小动作,多余而且可笑,有些细节中的细节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却全都被陆臻那双有如高清摄像头一般的眼睛给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