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并未回答,而是轻轻叹道:“据统计,云州瓦巷暴乱,总共死了六千余人。两江之乱,别说穷苦百姓,当兵的都死了超过三万人。”

    “中原更不用多说,白骨横亘山野,千里赤地,宛如人间炼狱。”

    “当初在临安府,我在一个深夜作出决定,要为这个天下做点什么,于是我便开始了征程。”

    “而今已然有了些许成效。”

    说到这里,周元看向李玉婠,轻声道:“你问我能不能经得起成功的有货,会不会在欲望面前保持斗志,我无法笼统地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是想说,有个人叫王昂,今年该三十八岁了,他在临安府的时候,对我说为臣之道。”

    “有个人叫熊阔海,身为南镇抚使四品官,在铁箱子里蹲了两日,狼狈来到临安。”

    “曲灵是贵族家的小姐,她有着美好的前途和人生,但她今年是在船上过的年。”

    “我的妻子赵蒹葭,在半年内宛如换了一个人,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周元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缓缓道:“我的岳父是金科状元,以他的智慧,他起码可以做到二品尚书,但不去金陵做府尹,却偏偏去扬州巡盐。”

    “圣母姐姐,政治不是比武的擂台,一个人倒下了,另外一个人站着就算赢。”

    “这是一个大漩涡,一倒就是一大片啊。”

    “我周元扳倒了曹烨,便得罪了浙党,整顿了神京,便得罪了九大帮会此前的幕后大人物,破坏了景王的阴谋,便得罪了心向景王的人。”

    “我可以很肯定,我若是倒了,王昂、熊阔海、蒹葭、岳父大人,包括另外四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包括九大帮会,包括任何与我交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敢懈怠吗?”

    “事到如今,力挽天倾,早已不是我一人之事,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人。”

    “是的,我已经有党羽了,这是无法避免的。”

    周元并没有停歇,而是看着窗外的景色,轻轻道:“你看啊,那边是什么,数十万难民被驱散,沿着神京城往周边走,又有几人活得下来?”

    李玉婠这才看到,当日大年三十,闹事的数十万青壮年,正有一批还在城外逗留,显然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他们哀嚎着,看着来往的马车,想要一拥而上扑来,却跟不上马车的速度,一堆堆摔倒在地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