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乾坤”胡智不满地“哼”了一声后接道:“患难相助乃我辈中人之本色,黄老弟如此耿耿于怀,岂不过于流俗了么?”边说边托着一只竹托盘走了进来。

    他将菜肴一样样地放到竹桌上,对钮清笑道:“山野之中,仓促之间,无以飨客,只好略备几样本山土产,供少侠果腹,尚请见谅。”

    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竟变戏法似的整出了六大件:一盘熊掌、一盘虎筋、一盘鹿鞭、一盘卤野猪肉、一只烤野鸡,再加一碟松果仁,另外还有一只颇为精雅的竹雕酒葫芦。

    “黄面虎”黄彪抓过酒葫芦,贪婪地放在鼻前闻了一下,大笑道:“胡老哥,今儿个终于肯将你这珍逾性命的‘猴王酒’拿出来了。哈哈!托钮少侠之福,在下少不得亦跟着沾光了。”

    “袖里乾坤”胡智一把抢过来说:“你还好意思说,整整一缸‘猴王酒’被你偷喝得只剩这么一葫芦了,若非老朽手快藏了起来,恐怕这最后一点点也早就供了你的‘五脏神’了。”

    转对钮清介绍道:“这‘猴王酒’乃山中猴王从极危险的悬崖峭壁处采集各种奇珍异果所酿,由于那些极珍贵的原材料难寻,往往一只猴王一生也难得酿出一缸酒来,所以,较之一般的‘猴儿酒’可就珍贵得多了。”边说边取出三只精致的竹酒杯来,方一打开葫芦盖,但觉满室馨香,斟入杯中,色呈碧绿,就算最不会品酒之人,也知绝对是极上佳酿。

    钮清感激地说:“先生如此盛情,叫在下情何以堪?”

    “袖里乾坤”胡智“哈哈”笑道:“我等性命皆为少侠所救,些许淡酒粗肴,实难表达我等感激之诚之万一。来,我们先敬少侠一杯,祝少侠宏图大展、事事随心。”

    “黄面虎”黄彪也紧随着举杯相陪。

    钮清未及细思“袖里乾坤”胡智话中含义,赶紧捧杯谢道:“多谢二位盛意,还望二位多多指教。”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入口醇香,甘凉无比。

    “袖里乾坤”胡智笑指桌上菜肴道:“本山土产,少侠尝尝是否合口?”

    钮清依言每样尝了一口,竟是件件精美、样样可口,不由赞不绝口。

    三人你来我往,杯盅交错,相谈甚欢。

    钮清见“袖里乾坤”胡智谈吐风雅、学识广博、智谋超群,心中极为敬佩。忽思今晚贼人们之所以能穿过那变幻莫测的奇阵,实乃那被“黄面虎”黄彪怒杀的逆徒莫用表引狼入室之故,以“袖里乾坤”胡智如此品格高洁、正气凛然之士,怎会教出那种丧心病狂之徒?不由疑惑地看了胡智一眼,脱口问道:“今晚那为贼人引路的黑衣蒙面人是……”突见胡智脸上陡现黯然之色,遂赶紧住口。

    “袖里乾坤”胡智伤神片刻,始长叹一口气,愧悔地说:“那厮名叫莫用表,系老朽隐居此山后在山中拾到的弃婴。那时老朽正郁于道消魔长、邪魔横行、正义不伸而心灰意冷之际,虽亦曾为此子占过一卦,预示其日后凶顽,但一来怜其幼小无依,二则亦萌发了种逆天心里,想试试看人力究竟能否胜天,遂含辛茹苦地将其抚养长大。在其略懂人事之时,即教其学知识、学做人。后见此子颇为聪慧,在老朽身边也还算诚实,遂逐渐传其武功及阵图之学,希其长大以后能对人类做点有益之事。眼看此子逐渐长大,老朽亦不时带其出山购物及了解一些山外的人情世故,后见其行事尚无大的偏差,遂逐渐放手让其独自外出。哪知……这畜生却不知何时开始,竟与山外的一些邪恶之徒纠结在一起,受恶徒的影响、教唆,此子久潜的狠毒天性终于还是被引发了出来。唉——”

    “袖里乾坤”胡智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愧疚之色,继续说:“十年前的一天,这厮竟残忍地奸杀了山下小镇里的一名村女。老朽得知后,本应立时取其性命,然念自小带大,名虽师徒,实情同父子,一时心软,竟难以下手,在其痛哭流涕、发誓愿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保证下,默许其离山而去。哪知这厮离开老夫失去管束后,反而为所欲为,不但不思悔改,更且变本加厉,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在江湖上混出了个‘花蜂子’的绰号。消息传来,老朽痛定思痛,决心下山追杀此贼,但就在那时,这厮竟突然失踪了,在江湖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直至今晚,方知其竟投入了‘武林教’中。显然,老朽隐居此山,必为此贼所泄,方招致‘武林教’匪徒三番五次地前来纠缠。好在老朽早就提防到此贼可能会恩将仇报,将封山大阵已悉数调整。否则,以此贼早先对本山大阵的熟悉,今晚就不是一关关破阵,而是引领众贼‘长驱直入’了。唉——老朽一念之仁,几乎为自身惹来杀身之祸,这也许就是上天对老朽的惩罚吧。”

    “黄面虎”黄彪恨恨的说:“早知是这么个万恶淫贼,真应该将他碎尸万段。”

    钮清对那“花蜂子”莫用表的行径亦极为愤慨,然见“袖里乾坤”胡智满脸悔疚之状,只得安慰道:“此贼天性狠毒,先生也不用过于内疚,好在此贼今已伏诛,亦可聊慰那些被害之人了。”

    “袖里乾坤”胡智默然无语,似仍沉浸在悔痛之中。

    稍倾,“袖里乾坤”胡智一扫满脸阴霾之色,朗笑道:“良宵苦短,尊客在堂,何必让不愉快之事影响我等酒兴。来!老朽再敬少侠一杯。”